第19章 识穿

夜闻柳是生生被热醒的。

刚醒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家里的床上醒来,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右侧。

看到那里空荡荡时,夜闻柳心猛地往下一沉,而后大脑开始快速转动,无数记忆片段涌来,令他的意识清晰不少。

夜闻柳转过头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看这小小的空间,他似乎是在帐篷里?

忽的,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一下从床上坐起,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他只穿着一条亵裤,身上裹着纱布。

他沉默着,伸手将胸前的大片纱布扯开,纱布下,伤口有的结了痂,有的已长出了新的皮肤。

里侧纱布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说明纱布裹上前这些伤口还淌着鲜血。

他摸上一道痂,手心的温度传去胸膛,夜闻柳不自觉想到了那个酷似韩右的将军。

这时,他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

不用想也知道,哪怕自己的身体有着异于常人的修复能力,但从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全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自己先前受的伤病不轻。

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但他伤口的恢复速度终归是快到不正常,若是叫旁人发现,难保不会被当做怪物杀死!

于是,夜闻柳又躺回了床上,把被子一盖假装自己还未醒。

可惜这胸膛上的纱布是没时间复原了!

现在要么祈祷那人不是来自己这的,要么祈祷那人不要掀开自己的被子。

“将军。”

闭上眼后,听觉就会放大,听到外面的“将军”两个字后,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定西将军,夜闻柳再想不出别人。

夜闻柳暗自松了口气,既然是将军,应当不是来他这的。刚想翻个身,却听到了门帘掀起的声音。

登时,夜闻柳是动也不敢动了,甚至呼吸都不自主放轻了很多。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夜闻柳听到一声叹息。

“醒了就别装了。”

这声音……

某个猜想被证实,夜闻柳睁开眼,侧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他略带迟疑的开口,“义父?”

“你小子,睡傻了?”韩右粗糙的手抚上夜闻柳半边脸,这时候夜闻柳看到对方的左脸多了一道伤痕,“还是说几天没见,连义父都不认识了?”

注意到夜闻柳的目光后,韩右不自在的摸上了左脸,按理说,在外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可此刻韩右就是感到心虚。

“这个是……”

韩右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借口,哪知夜闻柳直接开口打断了他,“大概是不知在哪磕着碰着了吧。”

“对对对!”韩右立马接上,“不小心磕着了。”

夜闻柳就这么沉默的看着自家义父,好一会儿,他才沙哑的开口,“我们现在……在哪?”

他很想问定西县现在怎么样了,而住所被破坏的定西县的百姓们现在又身在何处,但无数话回转齿间,最后却只问了自己所在何处。

他不是不懂那个大胡子想要做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跟不要命似的跟大胡子缠斗在一起。

他自己什么情况心里门清,若是韩家军晚来那么一些,恐怕就算他身体修复能力比一般人强上许多也要凉。

他拼了命护住当时街上还幸存的百姓,现在连一句询问都没有。

夜闻柳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他还是太自私了。

韩右不知道夜闻柳在想什么,所以这笑落在他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韩右知道夜闻柳早已将定西县当成自己的家,将定西县的百姓当成家人。

十五年的家在一夕之间被西林人占领,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家人被西林人杀害。

而眼睁睁看到这一切发生的夜闻柳——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韩右活了大半辈子,在功名最盛的时候也不曾娶妻。

可以说,他早就把夜闻柳当成了亲生儿子。

可惜因为夜闻柳太过早熟,他并没有别人口中养孩子的烦恼,或者说,他在很多方面都下意识忽略了夜闻柳是个孩子。

但此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也是他不肯坦白的原因。

他没脸告诉夜闻柳自己就是定西将军。

他在十二年前领着韩家军,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击退了西林人,却在十二年后西林人卷土重来时瞻前顾后,让出了定西县。

这些顾虑不无道理,这次西林发动奇袭,他们完全不清楚西林有多少人,他若是选择让将士们继续战下去,只会让死伤更加惨烈。

只是……

韩右看着夜闻柳的模样,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儿子啊……”

“义父你不必说了。”夜闻柳将头偏向另一边,从他醒来之后,他便猜到定西县已经凶多吉少,现在不过了印证了这个猜想。

良久,夜闻柳才重新听到韩右的声音。

“是义父对不住你。”

夜闻柳装糊涂道,“义父这是什么话,你什么时候对不住我了?”

“我……”

韩右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刚想开口,就见外面一穿着盔甲的人匆忙掀开门帘,大声道,“将军!有您的信!”

登时,韩右和夜闻柳一齐看向他。

送信的人吞了口口水,把信往地上一放,磕磕巴巴道,“那、那个将军……信我就放这里了,您……您自己拿,我、我就先走了……先走了……”

待他退出去后,营帐里又成了夜闻柳和韩右两个人。

夜闻柳把头转回来,眨了眨眼。他悉悉索索的从床上坐起,被子下滑露出了被扯得歪七扭八的纱布,不过夜闻柳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似乎早就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忘了纱布的事。

“什么将军?义父,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高升了?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定西将军’?”

韩右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视线不由往下错开夜闻柳的眼神,哪知这一看便看到了夜闻柳快痊愈的伤疤,他不自觉皱眉,“这……”

夜闻柳恍然点头,脸上是夸张的表情,“看来是真的了!”

韩右忽然不敢看夜闻柳的脸,把视线移到了他身上。刚想提醒对方盖好被子,就看到了他胸前凌乱的纱布。

他是看过夜闻柳身上的伤的,伤的有多重除了处理伤口的军医也就他知道,结果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韩右试探性问道,“你可知自己睡了几日?”

“不知。”夜闻柳歪了歪头,正巧他也想问这个。

韩右替夜闻柳掖了掖被子,“三日。”

“竟然这么久。”夜闻柳敛眸,他注意到了韩右的动作,也明白对方意有所指。

“三日而已,说长不长……说短自然也不短。”韩右面露苦色,“你猜的没错。但是定西县也确实没了,定西的百姓们都安置在了最近淮阳城——也就是这里。”

“没守住吗……”夜闻柳喃喃。

“你是不是在怨我?”韩右无奈苦笑,“怨义父无能,守不住小小的定西县?”

“没有。”夜闻柳摇头,“那天的情况,没有人会比义父做的更好了。”

韩右明白夜闻柳在安慰他,他也不好拂了夜闻柳这番心意,干脆闭上嘴不再说了。

“他们还会再来的。”

韩右摇摇头,“是啊,但我们又有什么法子?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多明天,圣上安排的人就要到了。”

见夜闻柳面露疑色,韩右摸了摸他的脑袋,“陛下在几年前定下的法律,无将军令者不能私自调动军队。此次属于特殊情况,陛下便没治我的罪,话是这么说……”

“哼!”韩右冷哼,“还是美其名曰体谅我年纪大了,派了个人来接替我的位置让我好生休养。实际上就是在逼我让出兵权!”

夜闻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道,“义父,小心隔墙有耳。”

“操!真他娘的憋屈!”韩右大骂道,“既如此,何故一开始不作为!”

夜闻柳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他真心觉得自己的义父是越活越回去了,等年纪再大点妥妥的老顽童。

“义父不是有信吗?估计是有要事吧,不如先去忙?”夜闻柳想到了那封放在地上的信,提醒道。

“哪还有什么要事,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我都让自山帮我处理了。若是真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他自会来找我。”韩右摆摆手。

“那义父不如看看那封信?”

“我走的时候自会拿上。”

韩右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夜闻柳的胸膛,“我现下觉着你小子的事更要紧一些。”

“我?”夜闻柳顺着韩右的目光看过来,余光扫到了自己的上半身。

韩右摸摸下巴,委婉道,“你一般……练武被剑划伤后如何处理?”

“处理?为什么要处理?”夜闻柳心下大惊,暗道不好,面上做出错愕的表情,企图装成“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的样子蒙混过关。

“哎!是义父的错,见你小时候懂事就没有像别人那样事无巨细的照料你。”韩右道,“这些方面我大抵还没有那小子了解你——”

“他有没有帮你处理过伤口?”

“容双?我是没手吗,为什么会让他帮我处理伤处?”

夜闻柳没有放过韩右那仿佛毒蛇一般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后背生出一阵冷汗,硬着头皮道,“义父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无妨。”韩右顿了顿,“我帮你重新把纱布绑好吧。”

夜闻柳点了点头。

仅仅是低头绑纱布的时候,韩右脑中已经划过数种想法,夜闻柳这种情况是万万不可叫旁人知道的,若是有人发现了……

韩右眼中闪过杀意。

“义父。”

好在,夜闻柳及时出声制止了韩右的想法。

“快好了,别着急。”韩右也是一阵后怕,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起杀人灭口的想法,“我每天都会来看你,若是哪一天没来,便是有事。”

“嗯。”

夜闻柳乖巧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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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无双
连载中莫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