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时许长嬴就看见了自己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换了一套衣服，然后被外婆拎起去吴玲玲家吃饭。
一整个早上他都沉默，低头，直到程槿问他是不是没睡好时才说话。
还是谎话。
程槿却不疑有他，絮絮叨叨和许长嬴说：“身体更重要啊，你学习都那么那么好了，不要再那么拼命了......”
许长嬴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从没觉得上学这段路有这样长，明明以前他最喜欢的就是和程槿一起上学下学的时候。
感情变质了。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要分别，程槿从包里拿出一袋牛奶：“哥，喝点，上课如果可以的话悄悄睡觉吧，第一名应该会有些特权呢。”
许长嬴看着他，看着眼前的弟弟。
他怎么这样细心，怎么这样体贴。
强行牵出一个笑来：“好，晚上见。”
他怪不了程槿，只能怪自己龌龊。
“许长嬴，出去。”
在重点班里面，第一名也没有特权。
第三次睡着被语文老师叫起来，许长嬴拿着书去了走廊。
这是从没有过的，许长嬴却不怎么在乎，大部分事情，他都不在乎，站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下课了，语文老师从班里出来说了他几句然后放他回班。
刚坐下王新月就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秦老师今天心情不太好，感觉你可能是撞到枪口上了，别放在心上哈。”
许长嬴把书收进桌洞里面：“没事。”
“你不去吃饭吗？”
原来是中午最后一节课，许长嬴摇摇头说不去了，王新月不太放心，但是小姐妹催她了。
边往外走边喊了一句：“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去医务室啊。”
“知道，谢谢。”说完又趴下睡了。
结果一觉醒来，距离下午第一节课上课还有十分钟了，许长嬴一睁眼就看见王新月睁着那双大眼睛看他，吓得他全身一颤。
“干嘛？”刚刚醒来，声音还有些哑。
王新月看起来松了口气：“还以为你睡死了，你要是过一分钟再不醒我就要去办公室叫老师了。”
许长嬴笑了一下，说自己没事。
抬头看了一眼课表然后从桌洞里拿出了下节课需要用的书。
王新月皱着眉看他：“不对劲，许长嬴，你很不对劲，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上个月坐在他们前排的班体委和女朋友分手以后就是这个死样子。
“瞎说什么呢，我们大学霸真的会有七情六欲吗？”后排的一个叫孙嘉的男生插嘴。
许长嬴现在进的这班要比小学那个好很多，可能中考确实是筛去了不少二流子，虽然和班上的人关系谈不上多好，但是没有什么差的，偶尔他们聊天也会带上许长嬴，更多的是找他问题目的。
“滚你的，但是我真的好奇，你到底咋了。”这是孙嘉的同桌陈圆圆。
许长嬴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得找个人问问，自己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于是转向后排那个男生，他有一个暗恋对象，和自己情况应该差不多。这是他无意间听王新月和孙嘉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你......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班长的。”
“？”
“？”
“？”
一语出，惊呆了周围三个人。
“卧槽！！！你真的......”孙嘉音量很高，一句卧槽出来引得半个班的人朝他们这边看，然后就被陈圆圆一巴掌捂住了嘴。
许长嬴没想到大家反应这样大，略带无奈地：“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感觉到的，还有......感觉到之后的心情是什么。”
孙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仰着头回忆自己的暗恋史：“就是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不是有一次受伤了吗？我可着急了，然后送她去完医务室就感觉到了，心跳扑通扑通的，心情嘛，比较微妙，一开始是高兴的，但是又有点害怕。”
捕捉到关键词，许长嬴问：“为什么会害怕。”
孙嘉有些扭捏的不好意思：“我怕她不喜欢我，又怕她喜欢我。”
王新月疑惑道：“她喜欢你你还怕什么？不是应该高兴吗？”
孙嘉一挥手：“哎呀你不懂，她喜欢我的话我俩在一起......她成绩那么好，我那么差，把她带坏怎么办？被发现以后被叫家长怎么办？说不定还要在主席台念检讨，可能还会被开除。她是女孩子呀，肯定受不了这些的。”
王新月：“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不要看不起女孩子啊，而且班长特别坚强的。”
正好上课铃响了，许长嬴和王新月转过头，正好物理老师从前门进来。
王新月压低声音问许长嬴：“你喜欢谁，我可以知道吗？”
许长嬴想都没想：“不可以。”
“哦。”
一个下午，许长嬴又没听课。
他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程槿太小，因为程槿什么都不懂，因为自己没有能力。
这个年纪对于感情发表任何看法，似乎都是幼稚的。
可是许长嬴想了好多，他不能，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和程槿有什么，但是他又确确实实的在这个年纪意识到了他的感情。
不可否认的感情。
于是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
就像伪装起他的偏执，执拗，一切阴暗面，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许长嬴一样。
很简单的，他能做的。
他得知足。
回来这里已经很难很难了，不能连这个都失去。
于是晚饭和程槿见面时，他又变回那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夏夏哥哥。
仿佛从昨晚和今天白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程槿见他状态看起来好了些还很高兴，但是又隐约察觉许长嬴似乎不太高兴。然后跟他说自己数学和英语小测成绩都不错，试图让他高兴些。
“我没有辜负你的笔记本儿。”
许长嬴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支着头笑着说：“千万不能辜负啊，不然我就要收回来了。”
“我可是你的亲传弟子，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但是我可能会让你失望，阿槿，我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了。
放学后两个人走在一起，已经快要十一月了，一到晚上就格外凉，程槿戴了两条围巾，见许长嬴脖子空荡荡的然后给他戴上了。
他发现自己长高了，原本暑假刚见面时还比许长嬴矮一点儿，现在好像已经差不多了。
“小姨织的，我给你挑了蓝色，怎么样？”戴完以后还拍拍严实。
许长嬴低头看了一下，是深蓝色，真心实意地夸：“好看。”
“帮我谢谢小姨。”
程槿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许长嬴先开了口：“也谢谢阿槿，帮我挑了这么好看的一条围巾。”
“不客气。”
程槿眉眼弯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起来小学时候程槿上学路上给他带的那瓶牛奶。
走到离家近的那段路时完全黑了下来，程槿从包里面拿出了早上吴玲玲给他的手电筒照亮了路。
两个人的影子被手电筒的光亮拉的长长的。
程槿说：“哥，明天是周末，今天好好休息不学了好吗？我明天早上想去找你做作业。”
许长嬴没想到他到了晚上还在惦记着自己早上说没有休息好的事情，转头看向他，心软的一片一片。
他说：“好。”
到了家门口，程槿站在自己家门口给许长嬴照亮他家的门，看着他开门进去又朝自己挥挥手说快回去吧才开了自己家的门。
许长嬴关掉外婆留的灯然后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遵守对程槿的承诺，洗漱完后就躺上了床，只是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从床上下来去到窗边，他的房间和程槿的房间是面对面，两个人开个窗户就可以隔着窗户对话，此时透过窗帘可以看见程槿房间亮着暖色的灯光。
他在做什么呢？
程槿在看许长嬴的笔记，感叹学霸果然就是不一样，连笔记都是让人想要供起来的程度。
他小心翼翼地看，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叮嘱许长嬴早点睡，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他走到窗边钻进窗帘后面，对面房间已经黑了。
程槿放下心来，想着明天是周末了，也没有继续看书，洗漱完就上了床。
第二天七点多，程槿比八点的闹钟先一步醒来，洗漱完拿着作业下楼准备去找许长嬴写作业，结果在楼梯转角处就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
“哥哥还不起床，我们去叫他吧。”
“如果八点哥哥还没起，熙熙就去叫他，好不好？”
程槿趴在楼梯上出声：“为什么你不一起来？”说着走下了楼梯，手里还拎着准备去和许长嬴一起写的作业。
程熙笑着说：“哥哥是懒虫，我们都起床了。”
程槿跳下最后两节楼梯然后站在他们面前，弯腰刮了一下程熙的鼻尖：“小学生不许说话。”
程熙哼了一声，然后抱起吴玲玲前两天刚给她买的洋娃娃回了自己屋去玩了。
许长嬴看了他俩也笑了，然后看向程槿手里的作业本：“去我家写吗？”
“你带作业没有？带了咱俩就在这写，不想走路了。”程槿坐下耍无赖。
许长嬴：“那去你房间吧，我作业昨天写完了。”
程槿：“......”
不是昨天状态还不好来着吗？怎么就写完了。
看着程槿石化的样子，许长嬴笑容更大了，推着程槿转身上楼：“走吧。”
程槿被推着走：“那你也找本书看，不许玩手机啊。”
许长嬴对于他霸道的要求毫无异议，眉眼含着笑：“好——”
由于程槿是家里面唯一一个将要参加升学考试的人，所以三个上学的孩子里面他的课业最多，这一学期开始就明显感觉到了班级里面学习氛围变得更浓重起来，尽管程槿真的不爱学数学和英语，但还是也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开始埋头苦读。进入十一月以后课程基本全部结束，进入了复习阶段。
程槿每天放学回了家还会在许长嬴那里学，学完了就在他那里睡。
那天晚上两个人熬到快要十二点，终于要结束了，程槿准备去关灯却被许长嬴按住手。
程槿困得眼睛要睁不开，问他：“哥，怎么了？”
许长嬴过了几秒说：“阿槿，十四岁结束了。”
话音刚落，电子闹钟发出“嘀”的一声，十二点了。
许长嬴说：“十五岁生日快乐。”
程槿呆呆的，仿佛没有反应过来，最近学习学的脑子要晕乎，他都忘记了生日这回事。
许长嬴却帮他记着。
程槿说：“谢谢哥哥，我又长大了一岁啊。”
是啊，又长大了一岁，这是许长嬴陪着他度过的第二个生日。
许长嬴也没打算说太多，“睡觉吧，起床给你生日礼物。”
“还有礼物？你刚回来就送了我一块表了，不用了吧。”程槿突然清醒。
许长嬴说：“那是补之前的，好了，快快睡觉，明天......不，今天再给你看。”
程槿也确实很困了，说着好吧好吧就躺上床。
两个人面对面睡，窗帘没有拉实，路上前几天修好了的路灯就照了进来，洒在被子上，但是没有人想去管这个了。
“哥哥，晚安。”
“晚安，阿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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