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内
桑佑敲了敲门:“阿酒,你醒了吗?”
没有听到回应,桑佑顿了顿,还是打开了房门:“阿酒,我进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躺椅上的少女呆呆的望着窗外,面色平静,让人分辨不出她的心思。
“阿酒,你已经连着五天不吃不喝的坐在这里发呆了,虽然你的仙髓已经恢复,不必每日饮食,可也该起身走动走动啊。”桑酒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食盒:“看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这可都是你最爱吃的……”
“阿兄,不必为我担心。”桑酒突然出声,可动作却是分毫未变。
“怎么能不担心呢!”桑佑的眉宇间带了些淡淡的忧愁:“要不是那日我心有所感来到这里,只怕你还不知要昏迷多少日!”
五日前,桑佑刚刚处理完蚌王交给他的事务,忽觉心中惊慌,却不得其解,只好来到竹林里面散心,却不想看到了因悲伤过度郁结吐血而晕倒的桑酒。
彼时的桑酒浑身湿透,嘴角还留有鲜血痕迹,着实将桑佑吓得不轻。好在桑佑将桑酒安置在竹屋后不久桑酒便醒了过来。
桑佑询问桑酒究竟是何原由搞成这幅样子,再三追问下,桑酒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师尊没了……”
许是桑酒的面色太过平静,桑佑看着桑酒的样子竟莫名打了个冷战。
虽然桑酒未曾说明,但是桑佑很默契的没有将桑酒的情况告诉蚌王,之后的五天,桑酒就在竹屋里,不吃不喝的看着窗外的湖,面上无悲无喜,好似一尊雕塑。
“阿酒……你师尊的事情,我很遗憾,可是,你这样子……”
“阿兄。”桑酒忽然坐起身来,看着桑佑:“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桑佑被桑酒的眼睛看着,一时语塞,反问道:“你有答案了吗?”
桑酒摇头:“我的心很乱,现在的我是想不出答案的,只是……阿兄,我很不甘。”
“不甘?”
“是啊……”桑酒无意识地搓着手指:“师尊,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而这世间,也无人知晓他的名字……他走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我想为他立一个衣冠冢,可是却不知该刻些什么。”
师尊是上古神明,可是这世间早就没有人记得上个时代的事情了,强大如神明,终究也是会被时间所抛弃……其实莫说是上古神明了,眼瞧着乐绫为伽关献祭,不过短短几十年,人们便淡忘了当年惨烈的战争和当初为了现在的生活做出了巨大牺牲的人,就更不要提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所做的,真的都值得吗?
“阿酒,我倒是不觉得,他什么都没留下。”桑佑从妆台上拿起一把梳子,捉住了桑酒的发为她梳理着:“你不就是他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吗?”
桑酒苦笑着摇头:“我辜负了师尊……阿兄……”再次出声之时已带了哭腔:“都是我不好……”
桑佑听到桑酒的哭声一愣,自桑酒被毁去情丝后,便再未哭过,如今见到桑酒落泪,桑佑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
“阿酒你……你……你会哭了?”桑佑放下梳子,转过桑酒的身子,看着桑酒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不可置信。
“阿兄,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师尊在我的体内种了一颗情种,当情种萌芽便可长成情丝。师尊正是见到我的情丝长成,才消了执念……”桑酒哭倒在桑佑怀里:“阿兄……我从不知,原来有了情感,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我的心好痛,这几百年来,你和父王,每每见到我,又是多么痛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桑佑闻言也是红了眼眶,他抱紧桑酒落下泪来:“阿酒,我的好妹妹,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些年来,我与父王从未怪过你,因为那并不是你的错。我们只是心疼你,为了安抚我们,不得不去学习那些对你来说虚假至极的反应和微笑。如今你一切安好,又长出了情丝,总算是天道眷顾……这太好了……”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阵子,桑酒渐渐止住哭泣:“阿兄……我想父王了……我还想去看看母后……”
在桑酒的记忆里,母后的样子并不清晰,只记得她因为情丝被毁一事一直郁郁寡欢,没有几年便郁结于心,含恨而逝。
桑佑怜惜的抚着桑酒的发:“好,我们回墨河。”
收拾好心情的两人回到了墨河,刚刚进入蚌王宫便有虾兵为桑佑递上了蚌王的留书。
看完留书后的桑佑和桑酒两人面面相觑。桑佑轻轻笑道:“阿酒,父王寻访旧友,去开始他说走就走的旅行了,明日我们先一起去祭拜母后吧。”
桑酒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她其实也没有完全收拾好心情,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蚌王,此时的她终于明白近乡情怯的意思了。如今蚌王离开,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桑酒只觉一切都充满了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先前未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如今再细看自己的卧室,只觉到处都是蚌王对她的关怀。自己已经出嫁,可她的屋内陈设,与她在闺阁之时一模一样,虽然她此前回来小住也发觉了,却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动过。
桑闭目酒轻抚着胸口,从前的自己虽然不会爱,可却是在无数的爱中长大的,这又是何其幸运。
冥夜在庭院中练剑,剑势非凡,路过的仙婢都纷纷停步侧目,羞红了脸议论着战神的威武。
可只有冥夜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下界,练剑也不过是发泄心中的烦躁罢了。
五日了,整整五日了,都没有桑酒的消息。
不知她怎样了,冰晶盏有没有效果,这些日子都没有信,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要不……去竹林看看?冥夜随后摇头否定了这一点,若是他去了,又该怎么解释他为何去那里找她?桑酒敏锐,若是被她发觉此前他装瞎的事情,他要如何收场?
正在心烦之时,一个仙兵为他递上一封书信:“神君,墨河有信传来。”
冥夜急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明日要与桑酒拜祭蚌族王后,问他是否愿意一道前去;二是问他近日是否有时间,可来墨河小住几日。
落款正是桑佑。
他们邀请我一起祭拜王后!桑酒的母亲!
意识到这一点的冥夜心中按捺不住的欣喜,同时也带了些紧张。
祭祀这种事情,可不能马虎,他要做什么?可决不能犯了忌讳啊!
急急忙忙给桑佑回了封信,表示自己愿意前去祭拜,并且十分感谢他邀请自己去墨河小住后。冥夜便去找了稷泽,告知自己要请几天的假,请他或者其他神明代为掌管几天神军营。
稷泽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一年到头都枕戈待旦的,伤还没好都要过来操练几天,怎么忽然间要告假?你老实交代,去做什么?”
冥夜嘴角轻扬,脸上的神采奕奕:“就当是补上了前些年未休的婚假吧!”
稷泽指着冥夜的手抖了几抖,随即摇头:“……啧!”
次日一早,桑酒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门,见到桑佑还未开口,便听到桑佑对着自己身后道:“你来了。”
桑酒回头,便看到冥夜身着一身白衣大步走来:“嗯,我来了。”
见到桑酒惊讶的模样,冥夜慢慢在她面前站定,微笑道:“好久不见了。”
桑酒下意识回道:“好久不见。”随后反应过来,看向桑佑:“是你叫他来的?”
桑佑点头:“是啊,既是家祭,自然是人全一些比较好。虽然阿酒你已出嫁,但我们可没有嫁出去便要离开家的说法。”
桑酒皱眉:“可是……”冥夜又并非蚌族中人,又不是入赘,哪里有夫家到娘家这边祭祀的道理?
“哪有那么多可是啊。”桑佑走到桑酒面前点了点她的额头:“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这便过去吧。”
桑酒:“……”
蚌王后墓前,桑佑跪在首位,桑酒在桑佑身后一同跪下行礼。
桑佑念完祭词后叹道:“母后,您临终前一直记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今日阿酒和她的夫君前来拜祭您,从此您便再无牵挂,可以安心的投胎转世了。”
桑酒看着墓碑,神色复杂,叩首道:“母后,从前是我不懂事,害的您郁郁而终,如今阿酒长大了,希望您可以原谅阿酒,好生安息吧。”
礼毕,两人站起身来,桑佑看着冥夜和桑酒,轻声道:“此间祭拜已了,蚌王宫还有事务需要处理,我先行回去了。阿酒若是想再陪陪母后,可以多留一会,只是不要耽搁太久。”
桑酒点头:“我晓得了,阿兄,你先回去吧。”
桑佑拍了拍桑酒的肩膀,又看了看冥夜,转身离开。
桑酒又看了看蚌王后的墓,却不想见到冥夜大步上前,跪了下去。她一惊,急忙走过去,轻声说道:“冥夜,你这是做什么?”
冥夜看着桑酒,同样放低了声音:“自然是祭拜王后,我是你的夫君,她自然也是我的母后。”
桑酒被冥夜这番话说的一愣,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冥夜已经拜了下去,口中念着:“王后在上,我叫冥夜,来自东海,如今是桑酒的夫君。天地为鉴,冥夜立誓此生此世都会保护桑酒,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请您放心将她交给我吧。”
桑酒看着冥夜再次下拜的身影,想起师尊消散之时的托付之言,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让自己生出了情丝,那么她是该谢他,让她不在残缺,还是该怨他,让她品尝到了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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