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疑惑不过是在数学老师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此刻逃离才是唯一任务。
他们两个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融入开始移动的人潮,顺着大部队的方向前行。
一双阴鸷的眼睛如影随形。
从刚才就一直死死盯着他们两人,目睹了他们从小樽村前往日月峡,包括他们身在人群中,仍就精准的锁定。
当两人趁着人群喧嚣突然加速奔跑时,跟踪者也毫不犹豫地提速。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篝火下,视线中晃动,他们不停奔跑着,地上人影交错。
他们敏捷越过了来来往往的人群,超越一拨又一拨游客,目标明确成为最先抵达观光船的人。
跟踪者凭借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如同嗅到气味的猎犬,紧咬不放,即便视线中只剩下他们翻飞的衣角,也能迅速拉近距离。
他们与观光船的距离不断缩小,船舷的轮廓在夜色中清晰起来,触手可及,五米、三米、一米。
剧烈运动中不断跳动的心也随着鼓舞激扬起来。
就在他们的脚下踏上观光船之际,两人生生跑过了观光船。
就在他们的脚尖即将踏上连接船与岸的跳板那一瞬,两人不约而同竟如一阵风般,与近在咫尺的逃生机会擦肩而过,丝毫没有减速。
他们的脚步未曾停歇,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大步流星地将身后的喧嚣人群、璀璨灯火、以及那艘象征着逃离希望的观光船统统抛诸脑后。他们朝着与海岸相反的方向,朝着地势更高的山林深处,头也不回地飞奔。
突如起来的变故,尾随者心头一紧,他们另有计划,居然被发现了啊。
随即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两人的身影在浓重夜色与茂密植被的掩护下时隐时现,分辨不清。
勉强凭借着衣服的颜色,眼看人快要跟丢。
追踪者只能勉强凭借衣物颜色辨别方位,眼看目标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拼尽全身力气冲刺,肺部火辣辣地疼,甚至在呼吸中闻到了肺泡的血腥味,仿佛已能尝到血腥味。
他无所顾忌,弄出的动静越来越大,身体猛烈擦过灌木和草丛,发出簌簌沙沙的急促声响,身体被植被不断刮蹭。
终于前方那两个模糊的身影再次清晰地映入眼帘,可他还来不及欣喜,脚下的滞空感,让他心里大呼不妙。
身体猛地一空,噗通一声,狠狠摔在了陷阱中。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跟在他身后,被他特意唤来的帮手们。
噗通,噗通,接二连三地掉入了陷阱中,全员覆灭。
一群蠢货,中了计了追踪者无端怒骂。
前方奔跑中的数学老师和狛枝凪斗应声停下了奔跑的姿态。
他们带着手电筒的光一步步返回,雪亮的光柱划破黑暗,准备查看落入陷阱的猎物。
数学老师自从察觉到房子里有另外一个人在监视他们,于是决定将计就计,利用逆向思维,布下这个黄雀在后的局。
结果也如他预想中的一样。
他们来到陷阱前,手电筒打入洞口下,从上直射,清晰照出了来人略显狼狈的身影。
竟然是她,一直暗中监视他们的,正是村上由美的母亲,小樽村的村长,村上景。
被光捉包的村长,神态镇定自若,不慌不忙整理了自己的衣衫。
被强光捕捉个正着,村上景却不见丝毫慌乱。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脸上甚至恢复了几分惯有的、属于长者的和蔼神情。
只是在场的两人,不会再被这伪善的面具所迷惑了。
是村长的话,意味着整个村子都是她的帮凶,陷阱中其他人的熟悉面孔,也证实了这一点。
擒贼先擒王,数学老师毫不犹豫地跃入坑中,一把将村上景制住,利落地将她提出陷阱。村长挣扎了两下,发现对方力量远超自己,便不再做无谓抵抗,保存体力。
“村长,井田老师到底在哪里?他真的离开小樽了吗?”数学老师的声音冷硬如铁,手中的匕首已然抵住她的脖颈。
身居高位的村长何曾受过如此粗鲁的对待,本就烦躁的心情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彻底失去了虚与委蛇的耐心。
她感受着颈间冰凉的刀刃,嗤笑一声:“呵,那个没用的东西?早就被我亲手解决了。本想借他的手除掉那个怪物,没想到他那么不中用,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不管她如何亲自洗脑,那个没用的废物始终下不了手,最后居然精神失常,害得自己上手铲除。
她伸手摸了摸颈边的匕首,语气带着轻蔑,“年轻人,你以为这样就能奈何得了我?你,终将留在小樽!”
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行动没有丝毫对夺去一条生命的悔意。
伪善的面具被彻底撕下,暴露出的是一名彻头彻尾冷酷的杀人凶手。
一位尽责的老师就此殒命,凶手也理应付出应有的代价。
“村上景,你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你村子里的这些帮凶,也一个都逃不掉。”
数学老师握刀的手稳如磐石,丝毫不受凶手狂言的影响:“现在,让你的村民立刻准备一艘船,我们要离开小樽。”
他的口吻第一次露出不容置疑的命令姿态。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匕首微微推进,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皮肤,渗出一道血线。
村上景感受到刺痛,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毕竟她还想要亲眼看到仪式的完成,一切成埃落定之前,尚有回旋余地:“可以。”
但她途中仍不死心,试图蛊惑,“但光凭你们,就算上了船,真能安全上岸吗?你和那个废物不一样,我很欣赏你。只要你留下,和我的女儿结婚,今晚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
数学老师被这匪夷所思的念头激得一阵恶心,已经失语,回应她的是更加贴近动脉的刀锋。
村上景见状,终于朝着坑底和其他赶来的村民厉声斥骂:“你们这群废物,还不想办法出来,快去给他们准备船。”
很快,一艘小船被准备妥当,但动静极大。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到了岸边,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眼神阴鸷地盯着两人,蠢蠢欲动,却因村长在他手中而投鼠忌器。
数学老师恍若面对的是一群面露凶光的野兽,警惕地扫视着人群,防备着任何可能的过激举动。
他先将村上景粗暴地丢在船板之上,然后示意狛枝凪斗上船。他站在船边,习惯性地向仍站在岸上的狛枝伸出手,准备拉他一把。
他的手悬在半空。
狛枝凪斗苍白的手几次微微抬起,又蜷缩着放下。
寂静的沉默在两人间漫延。
最终在沉默中,他彻底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的身体黑压压一片,吞噬着周围的空气,让数学老师感到窒息。
“虽然跟着老师,体验这种正常的生活也很不错,但果然,我最终还是选择希望呢。”
狛枝凪斗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颤抖,他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近乎破碎的笑容:“老师、老师、老师地呼唤着,仿佛您真的成了我的老师,而我也仿佛真的成为了您的学生,这段时光,会是我永远怀念的、珍贵的回忆吧。
您的笔记本上常常写着理想,而我的理想,此刻就是能够死在磅礴的、绝对的希望之中啊!”
没人能知道为什么他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是他周身绝望的气质已然达到极点。
他的情绪激动,眼神中交织着狂热与自我厌弃,说完,他毅然转身,夜风拂起他苍白的发丝。
虽然他仍旧对数学老师身上很感兴趣,可是他出现的太晚了,他已经无法再忍耐,再等待下去,已经到极限了。
他知道,此生不会再与数学老师相遇了,就像井田老师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走向那为他准备的,献祭般的命运,最后的绝望将诞生最后的希望,于是寂寥的身影走向人群。
数学老师独步愣在原地,伸出的手忘记了收回,不受控制,在空中抓握了几下。
他此刻才惊觉,从头到尾,狛枝凪斗从未明确答应过要与他一起离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狛枝的身影决绝地投入岸上那片黑压压的人群,而村民们对此似乎毫不意外,如同接纳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簇拥着他迅速远去。
他,本就属于小樽。
人群中也存在着村上由美的身影。
被挟持的村上景见状,眼中却闪过急切,狛枝凪斗是仪式不可或缺的祭品,而她自己村长的位置却可能被取代,她必须参与仪式。
为此她能付出一切。
人群带着狛枝凪斗消失在夜色中,岸上空旷起来。数学独步僵硬地转过身,垂在身旁的双手紧紧捏住,两个人的背影,在命运的岔路口彻底背道而驰。
他沉默地踏上小船,神色格外肃穆,身体冷硬的像块石头,坐在被绳索紧紧捆绑的村长旁边,启动了引擎。
“你之前说的,留在小樽的方法……现在还作数吗?”数学老师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正在苦思脱身之计的村上景一愣,随即眼中燃起希望,连忙保证:“作数,当然作数,只要你……”
数学老师毅然返航,将手中的船舵加到到最大马力,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狛枝凪斗去送死,他不允许,也不接受。
逆着刺骨的海风,他们的小船终于靠岸。国木田刚将村上景拖上岸,身后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海面上,那艘他们刚刚离开的小船,在冲天的火光中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片。
爆炸的热浪将他们两人冲倒在岸边上。
船上布置了定时炸弹,若非数学老师的警惕的决断,此刻他们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回头看着火光四溅的场景,数学老师有生以来感受到了熊熊的愤怒,燃烧的火焰映衬在他暗金色的瞳孔,他的灵魂为之焚烧,烧烬这片土地,烧毁污浊的灵魂,烧断禁锢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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