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山村!你上次是不是把我的胶布借走了?”稻田喊着,快步朝电箱走。他此刻活像即将报废的机器风箱,零件与旋风哗啦哗啦从肚子破洞往外漏。他眼睛眯起,使劲扬起手臂去够墙壁后的电线,摸着摸着忽然眉毛扬起大声叫:“这边!那条电路接来这边了!小百合——”
叫着人,稻田在摸到的电路上做好标记,立即转身向另个方向跑。
警视厅是条很长的回廊,从左廊配电箱到右廊电闸要路过一间档案室,一间物资库,正因意料之外的断电火烧眉毛,偏偏还有无数申请等着他们处理;三个吵成锅炉房的部门,里面急匆匆的警员们身躯相撞,霎时纸页纷飞漫天,惊叫像泡泡一样笼住走廊;唯独十二株许久没人顾得及浇水的绿藤树盆栽安安静静伫立着,被稻田奔跑时带起的衣角掠过,不知还能鲜活多久。
电闸那儿等着的小警员可谓望眼欲穿,一见稻田眼睑就展高了,眉毛跟着呼吸提起:“稻田——你们爆处班真是太万能了!”说完,他想起什么般,攥紧拳头舞了下,瞳孔传递着几乎算作兴奋的情感,口中劈里啪啦甩出堆字词:“刚刚一下子!你们部门的松田只看了一下子!就判断出备用电为什么也不起效。什么老化连锁的我们都听不懂,但他没多久就修好了。网络对策差点抱着他哭出来,哈哈,那群四眼会用不会修!对了对了,他走前让我转告你……”
“开会,我知道的。”稻田笑了笑,掐着时间拉上电闸,头也不回跑开了。
为了理清陈年布局里的电线是接成卢浮宫还是巴黎塔,稻田连着跑了好几层。电停可以等修复,紧急通知却不等人,稻田抵达会议室时,小黑板上的内容提纲已经满满当当。
“……经核实,已经确认多处数据造假。同时确认其中某些案例存在夸大成分,具体情况可由档案室调阅相关文件,目前部分权限已暂时公开。”
长野面无表情地翻动电脑:“我们并非不接受民众意见,但对方来势汹汹,无论传播途径、遣词造句或假造数据,都表明了他们绝非善意的目的。在此郑重申明,警视厅从未有过懈怠,诸位同僚对于警视厅向来的付出与艰辛有目共睹。我们应通过行动向民众展现我们坚守的信念——不因任何事恐惧,不为任何人憎恶。以上,警视监诸星登志夫。”
啪。他合上电脑,略微扫视众人。
“你们害怕吗?”他问。
“……”
那一张张或惴惴不安,或凝重茫然的脸庞已经交给他答案。长野颔首:“应该害怕。这样的情况我也是头一次见。”
“您也是?”有人愕然:“可警部您十三年前就进入爆处班了。”
“网络安全对策部成立至今不满四年,在网络方面,我和你们一样陌生。”
长野说着,示意他们拿起桌上资料:“这是发言人C的报道内容。恐惧都是源于未知,当你明白自己在面临什么,就即将战胜恐惧。”
“报道主要思想就是痛心于东京警方的不作为。表面上看,他知道详实的数据,言语能力出神入化,而我们不知道他的来历,他的目的,他为什么能了解到这些数据。”
“可事实上,全东京的网络系统都在我们手中,调查他的来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是千挑万选的精英,从建立至今,警视厅就是民众的底气与信心,无论什么阴谋诡计,在朝日影前都不堪一击。”
“我不希望大家因为这件事工作分心。”长野雨泽说着,将小黑板擦净:“工作正常,调休正常。该做什么做什么,即使网络对策集体辞职,也不过是我们胜利中的一环。任务报告没交的动作快。散会。”
他毫不留恋地走了,会议室内却不知怎地鸦雀无声,竟比先前会上还安静。
那种寂静给松田留下很深的印象,既像是不安,又像是茫然。长野雨泽寻常的态度令人觉得这不过是又一个日常,但警视监的名号,内网罕见的紧急通知,至今仍在吵闹不休的大厅,这一切让此刻不同寻常,连突然的断电都宛如某种不详征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直到山村明倏地从原地蹦起来,大惊失色:“我的任务报告!”
他走后约五六秒,不知谁先笑的,气氛骤然活过来。有人抱起资料,有人端着水杯,喊饿的抱怨盖过语焉不详的询问,虽然方向不同,却都是朝门外走。
松田动作稍迟。他埋头摁简讯,寒风快将残留的暖意驱散了,才慢吞吞站起身。
任务报告写起来颇为耗费心神,松田耐着性子写到一半,聊天讯息刚跳出就切换了界面。
From 伊达班长15:45:23:
搜查课刚刚开完会。
有一个想法需要和你聊聊。刚刚接到和爆'炸物相关的任务,我已经报备过,在楼下等你。
警视厅门外刮过一阵风。伊达航的风衣翩跹地吹起来,他定定看着大厅正上方的朝日影徽,五官在不具笑意时沉的像海。听到动静,他准确看向松田,这时才恢复了老班长的笑容:“来的真慢。”
“我也需要报备。”松田不紧不慢走近。
现在快近秋季,路上风很大,从警视厅到报案现场的路上卷走了六顶帽子。等到风走了,树叶依旧哗啦哗啦地抖,似乎沉浸在余韵中战栗。
伊达航扫开肩上遗落的叶,指着公园里被围起的干涸池塘:“中间的排水口处被人安放了定时炸'弹。报案第一时间就进行过处理,但没有成功。”
池塘的水刚刚被抽干不久,只来得及铺砌薄薄一层干物。扫开后,可以见到一个浅圆形的深坑,边缘焦黑狰狞。
“没有伤亡。如果金鱼不算。”伊达说:“这个池塘平日里人很多。但是即使炸弹没有被发现,爆'炸范围也完全不足以波及岸上游客。”
“我之所以会关注这个案子是因为,监控没有锁定任何犯罪嫌疑人。而这里是羽谷井字区的中心公园,东京的中心地标。一个炸'弹客,悄无声息潜入羽谷中心公园,在众目睽睽或警力戒备下不知不觉就能安放好炸'弹,再避开所有监控离去。拥有这种能力,我不相信他的目的是炸鱼。”
他说话时,松田已经跳下池塘。在拆弹人员眼中,爆'炸现场不是废墟,而是证据库。
等到松田撑着池边翻回来,他拍去手上灰尘,第一句话是:“这个爆'炸范围和爆'炸痕迹不匹配。”
“在水里安装的炸'弹,不外乎那几种形式。出于引爆问题,常规来说的加装剂量都会造成比这个更大的爆'炸痕迹。换句话说,制作炸'弹的人特意调整过结构,使爆'炸范围局限于池塘之内。”
岸边忽然传来一阵哭闹,松田止住说下去的念头,恍然发觉四周不知何时隐隐围起来了人。
那些人大都盯着他们窃窃私语,音量在风中一吹就散,显得场面很寂静。这种寂静与目光像含住的簧片,再轻轻吹口气就能爆出尖鸣。
哭闹着说要金鱼的孩子被父亲捂住嘴巴,他一边小声哄着“今天去看朱鹮雕像好不好”,一边抱着孩子朝公园中心去,临走时瞥了两人一眼。
“……走吧。”伊达航说:“再留下也看不出什么了。”
从羽谷公园回去要路过铃木家的酒店,不知那里办着什么活动,门口不断停下名牌车。高档西服与丝绸礼裙比鲜花还昳丽,迎接他们的侍应生恨不得用目光将其譬喻成宝石。
“铃木、安西、莱月……这是整个东京的财阀都到场了啊。”伊达航咋舌。
松田没应和,反倒惊奇地看着他:“你光看人就知道有谁?”
“……”伊达航掰着他的脸转向他们身前:“名单不是写在这里了吗。”
松田推推墨镜,理直气壮:“我是盲人。”
“真敢说啊松田。”
伊达航拍打他的背部。松田弓腰躲开,余光注意到电线上有团灰影晃动。他透过墨镜再看,就看见三只并排的灰鸟,其中一只歪着脑袋梳理羽毛。
他回过神:“对了,你之前简讯里说的想法,是不是指C的数据?”
伊达作势要拍他手一顿,收回去时,神情随之严肃起来:“你也注意到了。”
上级说C的数据是造假,但如果是造假,警视厅只要拿出真实数据来反驳他就好,根本不必要紧急通知。
警视厅这个时候绝不会说谎。所以数据的确造假了,但真数据比假数据还要骇人听闻,这才是警视厅难以应付的原因。
C的数据造假,攻讦为真。
“我把自己和同事经手的案件粗略整合了一下,发现有关搜查一课的部分,总体数量不符,但案件细节是对得上的。”伊达轻声说:“数据泄露都是小事情。这次不好应对了。”
他说着,却发现松田有些走神。
那只梳理羽毛的灰鸟施施然起身,扬颈振翅。寂静的风里,昳丽的鲜花里,它独自飞去,羽尖斜滑过酒店苍白色屋檐。
透过墨镜,伊达航能看见松田灰蒙蒙的眉眼与鼻梁。他的视线顺着羽尖滑落到顶楼的某扇窗帘,唇角微妙地抿动。
“……那个窗帘上,”他的声音有些轻,“是不是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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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一下野格酒。
老酒,但是文艺复兴,近年才火的。
味道上怎么说,我个人觉得还挺好喝的,但是绝大多数的风评是难喝……
就酒本身来说,绝对不适合萩原。但是酒名是组织给的,考虑到这一点我会觉得野格酒很适合。(详解等wb不定期掉落萩原相关设吧……)
昨天看到说野格酒难喝的,文都没写完就忍不住写了作话呜呜呜()
ps: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
嘛,晋江上看的确固定日更了不是(心虚)
感谢支持。怎么说,我虽然已经做好一个人单机到完结的准备,但是还是会为了评论收藏营养液等所有大家表达喜欢的方式而感到圆满。
下定决心想给本文约个书封也是因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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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池塘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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