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故事的结局会是这样子的。”最后还是海妖先开了口,她感叹道。
小人鱼没有回答她,只留下一袭白衣在海风中浮沉。
海妖故作惊讶,但语气却仍然平淡:“天呢,你不会用你的声音换来了双腿吧?”
“刚刚跳舞很疼吧?”
一阵冷笑,海妖冷冷道:“疼就对了,你不是没有双腿么,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一个肮脏又低贱的鱼人,嗯?”
身后的人群不断发出细小的耳语声,消失的海妖又出现了的消息被寻找她的人传回上层,不断有人火急火燎来甲板上找海妖。
听着人群的骚动,海妖没有丝毫慌乱,她在甲板上开始一句一句说道:
“我知道没有任何人能束缚你的想法,当然也包括我,故事的结局是怎么样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提前知道,
“也就是说,其余所有人只是我们每一次轮回的的见证者,这么说你可能很迷惑,虽然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装的,
“故事从未被作者、读者中的任意一个支配,它的起因经过结果永远只与主角挂钩。你们以为十年前我会死,可我没有,因此小人鱼的心境随之改变,后面的剧情一乱再乱,才到了今天这从来没有预料到过的结局。”
“这是第一个,海妖胜的结局。”
许衿在人群中抬起头,他看到小人鱼脸上的表情,决绝又凄厉,我见忧怜。
她作为故事中的人物经历了无数次高/潮和结尾,却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活过祭典的结局。
出逃时被捕鱼队杀死,被小人鱼折磨致死,在祭典上被献祭而死……她死了太多次,每次都来不及看到像今天一样美丽的透明的海,人鱼的眼泪。
船已经驶到了人鱼的眼泪,船周的海水由青蓝变得透明,海底的珊瑚与石礁清晰可见,整片海如同一面镜子,映出了海底的神秘和瑰丽。
可船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人鱼的眼泪,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甲板上皆身着白衣的两人吸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小人鱼动了。
她走上前一步,离海妖更近了,两人之间如今只有不到半米之隔,海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曾无数次出现在她回忆中的味道,独属于小人鱼的味道。
她每一个夜晚在城堡里苦苦寻觅的那个味道,她憎恶的,但又不得不像条狗一样处处嗅闻的味道。
她将所有沾有这种味道的人都异化成了鱼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直至今日,海妖终于找到了这个人。
一阵海风突起,狂风席卷了整条船,淑女们的长裙被风吹得飞了起来,所有人乱作一团,尖叫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易往按耐不住想往前走,许衿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走。
易往安分下来,在原地垂着头。
许衿只觉得好笑,这人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有时候又像一只大猫,说正经的时候呢也有,所以到底是个什么。
谢雨突然出声:“许衿,你又在和易往接触了吧!你别狡辩了我都看到了!”
看个屁啊,“你看得见吗就看见了。”
“我怎么看不见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反之心灵也是眼睛的沟子眼儿!”谢雨理不直气也壮,“你以为我瞎了就不能感觉到你又在和易往卿卿我我了?”
不知道谢雨又哪根筋儿搭错了,许衿也是第一次见这样霸道的,笑着问谢雨:“您老究竟和易往多大仇多大怨啊?连我碰他一下都不行。”
然而谢雨是谁啊,她的关注点显然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她指着许衿气道:“你没否认你和易往卿卿我我是不是!好啊你,你们这对狗男男,拿老子当你俩套/子玩儿呢?!”
易往:“……”
原来搁这儿诈他俩呢。
谢雨也就只敢趁易往失忆了这么明着调侃他了。管他后面还记不记得呢,把谣先造了爽了再说!
反正易往是个闷骚/逼,她相信易往不会来找她算这个账的。
“诶,不开玩笑了……”谢雨的头发被吹得满天飞有一阵了,听着耳边呼啸的海风,她再一次将刘海压下去,“这风是不是有点儿邪门了,怎么一吹吹那么久……”
许衿也正奇怪呢,而且他往甲板中心一看,那两人的白色裙子在风中缠在一起,挡住了视线,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都在想办法回到船舱里避风,四散的人群都下意识躲开了甲板中央的位置,远处看就是甲板中央被划出了一个空阔的圆。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冲了出来,她是负责女方筹备这次婚礼的人,听说海妖不见了她比谁都着急。
她冲向甲板,可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将她拦下,女人抬头。
“不用了,她不需要你过去。”是王子。
女人当然知道王子的话的分量,可事情实在是太急了,她还想说什么,王子却低下头:“嘘,让她为自己活一次。”
“你……”女人睁大眼,她看着王子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了,像在给甲板中心的两人站岗。
不为人知的是,狂风中两道身影对立而望,双方都不甘示弱,没有人先一步动作。
心里数到三,小人鱼对着海妖吻了上去。
风暴中心的两人唇齿相交。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博弈,没有温情,不带情/欲,只有对对方连绵的恨意与厌恶。
因为海妖感受到了小人鱼的嘴里有东西。
小人鱼将她死死禁锢在怀里,当海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嘴里的硬物被小人鱼的舌尖顶到了她嘴里。
海妖拼命后仰,小人鱼的手却没离开海妖的后背丝毫,两人纠缠在一起,洁白的裙子也随两人挣扎的动作在空中摇摆。
小人鱼疯了一样地往海妖的口腔中挤,坚硬的东西将她和海妖的喉管都刮出了血,血腥味在两人的嘴中漫开,嗜血的快/感使小人鱼的进攻更加猛烈,金属直抵海妖的咽喉!
海妖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这是一把刀!
海妖不会被常规的方式杀死,只有一种情况除外——用多年前海妖的圣剑。
说来也可笑,海妖居然只能用自己的剑杀死自己。
但更惊悚的是,小人鱼居然把圣剑改造成了一把短刀,藏在了嘴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海妖躲闪不及,小人鱼已经欺身上前,她来不及挡,只能用舌头抵住刀尖。
舌面传来剧痛,痛觉刹那间达到了顶峰!她的舌头被锋利的短刀削掉了一块,血液从两人的嘴角滑落,如潺潺流水般滴在洁白的裙子上,两人的裙子霎时被染成了红色。
趁着小人鱼还来不及用舌头调回刀,海妖狠狠一脚踹了上去!随着人径直向后倒去,小人鱼抓死在她身上的手活生生将她的袖子撕开来,海妖见状又在小人鱼的腹部补了一脚!
最后两人终于分开来。
“哐当”一声,金属在甲板上跳起来,还有一截鲜红的舌头一同落到了甲板上。
海妖满嘴腥红,她露出同样被血染红的牙齿,那是一个癫狂的笑容!
小人鱼捂住腹部从甲板上站起来冲向短刀,可海妖的速度更快,她握住短刀满是血污的刀柄,直直按住了冲来的小人鱼。
她像菜市场里杀猪的大妈一样将小人鱼四面朝天压在甲板上,短刀在她的手中不断滴着血,血珠从正空中不偏不倚砸到小人鱼的左胸上,那块雪白的布料上瞬间炸开了一朵斑斓的血花!
案板上的小人鱼饶是再有力气也翻不了身了,头顶的天亮得吓人,光线照得她睁不开眼 ,可上方的刀尖却在不断接近她的胸口……
眼前突然变得光怪陆离一片,五颜六色的泡沫漂浮在她眼前。阳光透过泡沫射下来的却是朵朵殷红的玫瑰,花瓣徐徐飞舞,落在了她的身上;肌肤饥渴地吞食着艳丽的花瓣,花瓣融入她的身体里,在血液中流淌着,最后所有又都回到了左胸口,那柔软的一片却涨得发酸。
“噗呲!”花瓣从胸口喷涌出来!
像瀑布,大大小小的血液四溅,甲板上,裙子上,短刀上,海妖的手上。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色。
短刀被一刀刺进了底,小人鱼的嘴角溢出一大口红色的血水。
“你被献祭了……”海妖张大嘴如同胜利者一般放声宣布,狂风吞没了她因为切去舌头变得含糊不清的声音,“海妖可以向海妖许愿了哦。”
“你想杀我,”海妖贴在小人鱼的耳边,“可惜……你被我反杀了。”
小人鱼的呼吸都在颤抖着,刀口正一股一股冒出新鲜的血液,海妖用手拂过她的伤口,指尖的颜色与伤口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可下一刻,海妖奋力将手指按了进去,小人鱼弹起腰身,喉间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肉泥在她的手指间搅动。人鱼和人类的组织是一样的,结缔组织在人为破坏下外翻,血肉横飞,铁锈味令人作呕。
黑雾弥漫,与风缠绕着升起,开始裹住小人鱼。
这一场面一如十年前,只不过主角已经对调了过来,现在拿着短刀跪在祭品旁边的人是海妖,即将被献祭的是小人鱼,并且这一次,海妖会在霸占她的身体后直接侵蚀掉她。
“再见了,我的希斯克利夫。”海妖将手指拔出来,把五指上的血迹尽数抹到了小人鱼脸上。
黑雾吞没了两人,在远处看来就像是风被染上了颜色,可只有许衿和易往才认得出来这团黑雾意味着什么。
“真的不用插手吗。”易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许衿说:“让她俩打去吧,打够了就好了。”
怎么听起来像那种俩毛孩子打架还给助威的家长呢。
谢雨也算是彻底领悟摆烂的精髓了,她已经安安静静睡着等故事结束了。
“不是,你看她刀没,那是圣剑改出来的,”易往提醒道,“那刀绝对是巫婆改的。”
“嗯,你想说什么。”
“小人鱼说不了话算一个代价,那她还差一个代价才能换来两个愿望。”易往较真道。
许衿不慌不忙问:“那你觉得她还少了什么?”
“不知道。”
“那你说屁啊!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许衿也是佩服这人好意思说个“不知道”。
不过确实,许衿想,小人鱼拿了圣剑找巫婆改成短刀,她究竟是用什么换的?毕竟她看起来除了不能说话以外都挺正常的,两只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长嘴。
不过这事儿倒也耽搁不了他们通关。
这么想着,许衿也将心态放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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