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拂过海面，泛起粼粼波光。
大海中间矗立着一座灯塔，灯塔顶端亮起暖光。下一秒，一个身影从上方坠-落。
扑通——
大片水花溅起又落下，发出的响声传到不远处的一艘船上。
“那是什么动静？”
船头站着的人穿着粗布麻衣，体格强壮。
他往前方望去，周围一片茫茫白雾，只有半空中一盏灯发出明黄-色暖光。
旁边的人回答：“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咱们在大海上，什么东西掉下来能有这个动静？莫非还能是天上的鸟不成？”
说话的人边说边举起一盏煤灯。
四周白雾茫茫，除了半空中的那束光，什么也看不见。
船只继续朝亮光处驶去。
没人注意到，平静的海面下，一个十五六岁样貌的姑娘快速游动，瞬间来到木船下方。
船上两人眼睛紧紧盯着亮光，毫不知晓自己身后多了一个姑娘。
潮星跃出水面，两只光洁的手臂撑着箱子，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托了托下巴，目光淡淡地看向离她不过两米远的陌生人。
“不会是神灯从灯塔上掉下来了吧？”左边那个人突然看向旁边的老大，声音发颤。
“你眼睛瞎了？看不见那片亮光？”老大语气不耐，揪起他的衣领正对前方。
“神灯要是掉下来，那我们怎么活着离开？闭上你的狗嘴。”
“是是是。”手下连忙点头，“那个男人……老大打算怎么处理？”
船上还有其他人？
潮星微微皱眉，转头扫视整只船。
她上船时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木船的规模不大，船上放着的东西也屈指可数。
几把绳子，两个煤灯，以及支撑着自己身体的一个巨大木箱。
要说这艘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木箱，似有所感般重新跳进水中。
身为海族一鱼一票选出的灯塔掌灯人，潮星每日的活动便是按时点亮灯塔的神灯，指引海上的行人安全度过这片海域。
其他时间便从灯塔跃下，潜入人群中听他们讨论岸上的趣事。
“你们去看看那个男人醒了没有。”老大突然回头。
潮星肩膀以下泡在水中，手轻轻搭在船舷上。
她不需要动，轻轻靠在旁边就可以轻松跟着一起走。
脚步声从船头响起，越来越靠近木箱。
“老大！这人还没醒。”
说话的人掀开木箱的盖子，从里面提出一个男人。
男人浑身带血，精致的眉眼紧闭，被粗暴地拖出来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真是晦气。”老大朝这边走过来，往地上的人身上一踢：“再不醒过来就把他给我弄醒。”
“那位仙人不是让我们把他丢水里弄死吗？”
“老大，我看他伤那么重，肯定也活不了多久。仙人怎么不亲自动手？又为什么要让我们把他丢到灯塔附近啊？”
“呵，狗屁的仙人，会一些入门的法术就算仙人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管他想干什么，老子只在乎铜板够不够。”
手下的视线转向船上的人，道：“他这衣裳可是绸缎啊，肯定是有钱的世家子弟，要不我们等他醒来再要一点？”
老大哼笑一声：“还怕少了你的？等我们拿走神灯，几辈子都不愁吃穿。”
“那是那是，那位仙人可是承诺了，只要把这人丢到灯塔，两亩地和五千两银子都归我们的。我们赚大发了。”
潮星听了他们的话，表情凝重。
面前两人笑着回到船头，潮星手撑着船舷跳上甲板，轻轻朝重伤的男人走去。
刚才匆匆一眼，感觉……这人的眉眼莫名有些熟悉。
脚边有东西突然滚落。
“什么声音？”
一盏石油灯被她绊倒，从两个木箱中间往外面滚动。
一直滚到船正中间。
老大一脚踩在灯上：“什么人？出来！”
潮星心脏突突跳动，停在在原地没再挪动半分。
咚咚咚——
脚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很清脆，一步步朝她走近。
潮星叹了一口气，直接站起来。
该怎么在不暴露自己海族身份的情况下，向他们解释自己突然来到大海中间的一艘船上呢？
“哟，哪来的小姑娘？”老大见船上莫名多出来一个美丽的少女，饶有兴致地走过来。
“你怎么上船的？”
潮星看向四周，船行驶在海中，已经看不到对岸。
她的视线停在晕倒的男人身上。
“我和他是一起的。你们救他上来后我悄悄跟着爬上船了。”
老大并未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只是瞥了男人一眼：“既然是一路的，那他的船费和你的，都由你一起付了。”
潮星慢慢开口：“……没钱。”
“没钱？想坐霸王船？”老大眉头竖起，语气变冷。
“要不是我从海里把他捞上来，他还能活下去？还有你，不爬上船估计早就淹死了。没钱也得给钱，你以为爷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
“我确实没钱。”潮星思索片刻，向他们提议：“你可以等他醒来找他要，我自己跳下水就好。”
“呵，好啊，现在就跳下去。”老大抱起手，没好气道。
这种人他见多了，就是想逃债。他就不信这姑娘还真会跳下去不成。
“那我可真跳了。”潮星背对三人，手撑在栏杆上，直接往水里跳去。
半响没有动静，预想中潮星在水里疯狂扑腾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很快沦为平静。
“老大……老大……她不会淹死了吧？”
“慌什么慌。我们就在这里还能让她真淹死不成？”老大皱起眉头，走到栏杆旁边。
“你下去把人捞上来，趁现在还活着。”
手下应了一声，沉入水中找人。
不一会儿便浮出水面。
“老大，下面没人。”他道。
老大手撑在栏杆往底下看：“被冲走了？不会吧。”
这才掉下去多久？
“你再找找，那么好看一姑娘可别就这样死了，带出去还能卖不少钱呢。”
手下继续找，依旧没找到。
“找不到就算了，到时候这个男人醒来就说没见到那姑娘。我们最终目标是神灯，其他的管他呢。”
老大摆摆手让人上来。
男人一看就身价不菲，到时候肯定还能再讹人一笔。
老大看着他的衣裳，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往灯塔方向眺望。
坊间早有传言，在海上航行的人晚上可以看到一盏神灯，每每将他们从危险中救出来。
不少达官贵人出价聘人取来这盏灯，次次无果，如今的价钱高到能让十个普通人生活富裕三辈子。
“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神灯。”
*
潮星掉下水后，迅速沉下几米，往灯塔方向游去。
动作间带起一阵阵水波。
她生活在海里足有两百年，虽然长着人类的模样却又不是人类。
在水下游走的速度竟比船只还快。
她迅速游到灯塔下方，进入灯塔往塔顶走。
虽然神灯会自动识别渔民的方向，带他们去往别处，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灯带走比较好。
神灯不仅可以照亮海上的路，还能维持海族生活环境的稳定。
绝对绝对不能丢。
循着楼梯往上，一直走到灯塔顶端。
潮星来不及喘气，轻轻摘下神灯，抱着灯往回走。
刚刚那艘船不知为何，不但没有在神灯的指引下往反方向走，反而越来越靠近灯塔。
潮星启了启唇，最终未说一词。
如果只是区区几个弱小人类，根本不足为惧。
可神灯从来不会指引旁人靠近……
那些人是怎么过来的？
木船上，老大突然大叫了一声：“神灯怎么不亮了？”
“老大，周围都是白雾，什么也看不清。”手下道。
这一片大海连接着沉泽与云默两个大国，常年大雾弥漫，没有神灯指引的话就会迷失在海中。
“刚刚还在，怎么突然不见了？”老大一脸疑惑，十分郁闷，“没有光我们怎么回去？”
说着说着，他视线瞥过船上刚救的人，吐了一口唾沫：“还没醒？把他给我丢下去，看着晦气。”
“再把箱子里的灵气包拿出来，往前面丢。看看可不可以把周围的雾炸开，不能光在这里等着。”
手下听令把昏迷不行的男人丢下水，打开另一个木箱，一手拿着两包直接往前面丢。
反正都是一片海，丢了也没事。
这些小包全是和他们合作那人给的，仙家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他们漫无目的丢向前方，只有潮星无视迷雾遮挡看的很清楚。
木船离灯塔很近，一个个白色小包朝她袭来。
还未触碰到灯塔，一个百米高的水柱形成一道屏障，将灵气隔绝在外。
“找死。”
她语气冷漠，抱着灯走到屏障后方，眼里尽是杀气。
*
“丫头，快看灯塔！”
海龟爷爷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团黑气绕在塔上，下一秒，几百米高的灯塔轰然倒塌，砸进水里。
潮星周围的水流猛地朝她扑来，带着几块碎瓦，不知不觉划伤手臂。
血液在水中渲染开来。
“怎么会这样？”
海里的鱼在逃窜，全都面色不安，鱼尾猛地摇晃。
“潮星丫头，怎么回事？”
海龟爷爷游过来，担忧地问道。
灯塔连接着潮星的宫殿，这一倒塌，连带着宫殿也跟着受损。
白色的墙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
潮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刚刚那团黑气已经消失不见，她坐在旁边的小岛上，眸中神色莫辨。
脚下的水域因为无数碎瓦片而变得浑浊，不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潮星靠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那艘船已经消失不见，估计跟着沉底了。
她拿出神灯，递给海龟爷爷：“爷爷你看，灯还好着呢。”
海龟爷爷看了神灯一眼，缩了缩脖子。
神灯离开灯座就会变暗，此刻黯淡无光，像是一块废铜烂铁。
潮星问道：“神灯现在很危险，还不知道是何人在打它的主意。现在灯塔也没了……”
“灯塔没了可以再修一个。丫头，最重要的不是灯塔啊，那白色小包是仙族的东西，仙族加入了此事，以后有大麻烦了。”海龟爷爷语重心长。
海龟年岁大了，视力不好，并没有看清那团黑气。
潮星没有多言，只道：“我会护好神灯的。”
“呵。”一声笑从背后传来。
“恐怕不如你愿了，掌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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