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七、八年前的插曲。
于理性主义者而言,忘记无法经过推理否认的东西总是比较难。
身侧人的眼神疑惑,卓灼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路过因为象棋争执不休的老人们,他换了话题,“搬进来的时候太匆忙,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软装店……我对这些比较不熟。”
他自国外完成学业,刚回省城,一时半会儿倒不过时差,常常昼夜颠倒。
要兼顾教课和科研任务,精力再充沛也经不住这么耗。卓灼习惯于相对直接、高效地解决每一件麻烦事,想出来解决的办法,是下班后,索性每天去学校的游泳馆呆上一个小时再回家,果然晚上得以好梦。
泡在冰凉的池水中起伏,视线内冒着气泡,会让他有时会回忆起海对岸的日子。
初到时人生地不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已经足够繁忙的日程表中,加上除去游泳以外的运动健身这一项,以保证充沛的学习精力,并打定主意少带实验数据相关的电脑U盘出门。抛开这最为重要的两样东西,钱财什么的都无所谓。
母亲离婚以后,很早就在美国建立了新的家庭。
对他也不能算不尽心,有弥补过往不紧密联系的意思,总不忘惦记送东西,到节日,必定会带上同母异父的弟弟上门瞧他。
继父看似是典型的美式心大乐观派白人,当着母亲的面亲切地称呼他为Zhuo,私下却很喜欢冷脸不搭话,将他当作可能破坏家庭的潜在威胁。他没也所谓,只当一个熟人,称呼一句弗雷德便算。
唯独不知道,那个十岁出头的混血弟弟从“I hate you”,到最后变得不愿他回国其中的转变——兴许是他的不排斥和从来没忘记的节日以及生日礼物,也或许母亲做了些努力,但卓灼都不在乎。
他独身惯了,不喜欢把寄托放在别人身上。
去的那一年,南加州有留学生遭遇抢劫勒索身亡。预备list中的头等要事,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安稳到回国之日,即便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卓波找了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再婚。
女人对他的说法言听计从,当起了家庭主妇,住进新家,这次是领了证,不出意外,或许还会有新的孩子。
回来后,他很自然地只跟卓波说了一声,并未回所谓的家。
靠着之前过硬的履历和论文发表经历进入蓉大,下一步就是安排住处。新房要看各种资格时限,大多数也在离大学城较远的新区。他看重通勤时间,确认过手头固定投资以外的资金充足,索性一边看资料找租处,一边看着二手房产市场的信息,过程中如愿搬到学校附近。
周泽航联系他去当伴郎的那天,正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当年,他考去首都,周泽航考去东北。两人大学后的联系变少却没断,至少保持了一年聚上一次的频率,桌子上摆的也从饮料变成酒水。后来出国那段时间才没了这一惯例,但情谊看起来没变。前段时间,周泽航因为自己的婚礼,郑重其事地打来电话,发来请帖。
周泽航大学学的建筑,毕业就进入设计院,被人情世故磋磨后,也没改外向热情的个性,很鲜见,在电话那边笑,“你没忘你当年的诺言吧。”
窗外的树叶枝桠飘飘摇摇。
卓灼往书架上收拾书本的动作忽然停了。
看见榕树用安静对无尽的蝉叫,滞留半秒,方才很从容地答,“没有。”
“放心,我老婆安排的流程里特意强调过,不需要伴郎伴娘喝酒,各种费用全包。”
周泽航不忘故作认真地叮嘱,“那天别穿的太帅,抢了我的风头就行。”
卓灼笑说:“放心吧,肯定不会。”
周泽航顿了顿,道,“你这一趟没白出去,真变开朗了。”
卓灼继续往书架上塞进一本书,有点不走心:“是吗?”
原版的英文大部头又厚又沉,两根手指才能扶稳。
周泽航没提臣妍。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情况——已经多少年了,学生变成成人的过程中,每个人都会随着时间前进,没人会停下。网上有个说法:当你遇到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时,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其他的很多记忆都会变得模糊,只留下关于他/她的。可惜这样的对象,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遇见。
卓灼曾经以为自己没有遇见。
……
臣妍眼睛亮了。
她喜欢拍照,更是绝对的软装爱好者。现在的房子每一处都是亲自设计和布置。
“你算是问对人了,”她微微侧过身,掏出手机,神色终于从凝重变得飞扬,“你要线上还是线下的?”
“都可以。”
臣妍想了想,说:“你不是在大学工作么,搞学术的一般都比较忙,我先给你推荐几家网店看看……”
她翻起手机里的商城软件,兴致勃勃地点进去,一边补充,“先说好,这几家店风格都属于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没那么权威。”
“有推荐对于新手来说就已经很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微弯,嘴角也是带笑的。
臣妍抬头时,没看见大道绵延出去的翠绿榕树,只看到这点柔和,怔了怔。
单元门被卓灼拉开。
他们一同从夜色走进昏黄色灯光照耀的楼道。一前一后,快要到三楼时,卓灼又出声。
“稍等一下。”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越过她跨上台阶,上了四楼。
臣妍很快琢磨过“稍等”的意思。待进门,换掉运动鞋,把包扔进木制大椅子,烧上一壶水,才连同自己一块儿扔进去,并没有急着和往常一样换上家居服。
等了两分钟,门被轻轻叩响。
她当即要开,又改了主意,下意识到洗手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很好,没有因为在椅子上放飞自我变成一团乱麻。
门外的人还是穿着衬衫。
只不过领口处的扣子松解掉两颗,隐约能看见突出的锁骨,一眼就能瞧见。配上若隐若现的雪松皮革,容易让人七荤八素。
见她出来,抬头道,“给。”
走道的光灭了,就熟门熟路,打了个响指,好似算准了音量。
声控的光颤巍巍地亮起来,落在两个人之间,光斑灼烧着。
“熟人弄的,刚好两张,”卓灼说,“可以和你朋友一起去看,当是推荐的谢礼。”
是两张Livehouse乐队演出的门票,地址在大学城附近。
臣妍进了门,反应过来:说好的她们先请吃饭,怎么又是他先给谢礼?
这期生活中界限感主题的视频果然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毕竟人可以不参与工作、可以不参与社交,但绝不可能一辈子不同其他人打交道。加之这次臣妍手头上的奇葩文艺男实例,不少姑娘都在评论区纷纷留下了类似的遭遇。有说自己被人道德绑架,在高铁上被迫让座的;还有说,帮人提东西过天桥,反而被抱怨不够稳当……种种亲身经历,都挺让人深思。
她看来看去,选择其中几项回复。结尾不忘记升华主题,提炼出一点生活道理。
周缘缘的状态恢复很快。
身体正常以后,她投入工作,如鱼得水。
公司门口见了臣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放心吧,以后不会再瞎折腾自己了。”
至于放心的什么,两个人之间都不用多说。
周缘缘提着臣妍专门买的巨型蝴蝶酥,叹口气:“你倒是跟以前一样,别人心情一不好,就专门投喂甜品……这都哪儿找的店?”
蝴蝶酥快有人脸大。
臣妍将乐队演出的票递过去,说是朋友给的,才道:“你还是理科生呢,还不懂‘心情不好吃甜食’的科学依据?”
快到中秋,回家路上,早有商户敏锐地打出标语。
头顶的月亮越来越圆,她靠着车窗,听着司机师傅放的乡村民谣,昏昏沉沉,看到一条朋友圈。
卓灼拍下一张照片。
没什么特别的:样式简单的花瓶、干花……都是极简的风格,不跳脱的颜色,很符合他的个性。
唯独正中间,插着一朵刺目的花——耀眼灼热的红色,含苞待放的花苞。
卓灼:据说是永不凋零的玫瑰。
有点像她的风格。
谢谢兔耳朵苹果姑娘的手榴弹=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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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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