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仍然无法说出口，那只没受伤的手牵住弟弟，像一把拷锁一样紧紧钳住弟弟手，用力向巷子外面拖拽。谢绝咬牙向江潮说道：“吉光东路68号缘月茶馆。”江潮不打算追，站在原处一言不发。
江潮深呼吸，感受空气穿透肺泡，他充满愤恨地把小刀砸向墙面，那把脆弱的刀终究断了。
内心逐渐传来崩塌的声响，他跪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咆哮：“啊啊啊啊——！”伴随着这绝望的声音，一个决定在他心中种下了。这不是无能的怒吼，这是他冲破一切后走向复仇的战争前的一声号角。
他害怕流血，但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经过内心无数次的反复折磨，已经变得和野兽、畜生毫无两样了。
谢绝带着弟弟到家了。
他急忙把弟弟推进家门，迅速反锁大门：“阿飞，现在收拾东西快走。”谢绝捏紧他的手腕，把他拉扯到自己身边：“趁爹还没回来，我们快离开……” “哥，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
“阿飞，别问了！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走，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出现在这座城市里……”谢绝打开书包，书包里是一个装满东西的红色塑料袋，他把银行卡和手机卡用纸包住丢进书包里，也把弟弟的药全都收进包，零零散散收拾了些东西，收拾下来他大汗淋漓，但并不是因为累。
“哥，我们还能去哪儿？”
他扶住弟弟的肩，用力摇晃两下，呼吸异常急促：“先走，走。这件事情和我们没关系，爹对我们从来都是打和骂，他从没对我们好过，对吗？阿飞？”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对我们如此苛刻，甚至家暴我们，所以他死了也是应该遭受的报应，不是吗？他罪该万死对吗，他活该。”
“他是我们的爹。”
“是吗？”谢绝喝下一杯水，口干舌燥减缓了不少，但胸中一直有结郁，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的手紧紧握成拳猛的砸在桌子上，眼睛里的泪掉落在桌子上，他不想再对弟弟大吼，只是一个劲忍住。
谢今飞把手放在哥哥的脸上，用手背为他擦去眼泪。谢绝抓住他的手腕，弟弟的手很温热，像一团纯净的火，只要谢绝更靠近就能更看清自己的面目，看清杀了人的自己有多肮脏，即使只是短暂的，有这团温暖的火也让他不再感到悲寂。
“我们走吧，阿飞。”
谢绝打开了门准备离开，谢今飞把家门钥匙拿在手中，也跟着踏出了门。谢绝眼眶依旧红着：“那东西不要了。放着吧。”
谢今飞犹豫了一瞬：“离开这里我们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吗？”
“一定会的。”
谢今飞轻轻点头，把钥匙扔在了鞋柜上。
……
江潮按照谢绝的话来到了这条路，找到了偏僻的茶馆，他戴上口罩和帽子打开了茶馆的门，一股铺天盖地的烟味和脚臭混合味就砸在他的鼻尖上，搓麻将的声音混杂着国粹辱骂，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骂的最大声的，油头油脸的胖男人，于是更压低了帽檐。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指了指外面示意出去谈。男人跟随着他走了出去，江潮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在一棵树下停了步伐，这一带除了些商铺就没有别的建筑，这个时间来往的人更是少见。
跟随着江潮的脚步，四周的景色变得有些荒凉，男人慢慢有些恼了：“你是谁？”
“我叫江潮。”他说。江边的水流簌簌入耳，他仿佛早已麻木了一般，看着这个男人如同看一块会行走的肥肉，他劝自己，双手在沾血过后就不会再颤抖。
“你对许行安做了什么？”
男人听见这个名字就紧紧皱眉：“啧。”他上下打量江潮，又细细思考了一番，右手摸了摸胡茬，有些不耐烦：“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你就瞎打听！”
江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迅速接近他，一把冰冷的锥子靠在男人的脖子上：“你说，是不是你害了许行安？”他刚要大喊大叫，江潮就把兜里装的一把小石头塞在他的嘴里，语气也比刚才要愤怒的多：“你敢叫出声，我立刻让你死。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对许行安做了什么？”
男人把嘴里的石子吐出来，眼神缓缓移向那锥子，双腿有些打颤：“都怪那大师……！都怪他……是他说我家儿子命不好要换命！我只是照他说的做了而已啊！”
江潮压低了声音，克制自己的愤恨：“那大师有没有说怎么换回来？”
“这可没说！不是我干的！”
“事到如今了，你不说实话吗？要我先把谢绝他们杀了你才肯开口吗？”江潮对准那男人的锁骨下方狠狠扎了进去，迅速用手捂住他的嘴，于是只能发出闷闷的叫声，呼吸剧烈，身体也止不住地猛烈颤抖起来。
江潮很满意他的反应，连说话也变得更阴狠起来：“我会把你害许行安的那些统统报复在你身上，还有你优秀的两个儿子。” “不不不，我真的不清楚……！你要问你去问大师！！”
江潮放开他，男人彻底腿软跪倒在地上，伤口的疼痛让他的泪哗哗流淌出来，只是单手捂着伤口处，越发感到呼吸困难。他艰难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换……我的…阿飞，他是我的孩子……不要杀他。”男人咳出一团血，要瘫倒在地上。
江潮依旧紧握拳头，他的脸如同冰一样毫无动摇，仿佛在心里千万次想过这样的场景，用纸擦了擦锥子，心中有挥之不去的怒火把他的整个人包裹住了，平淡的说出：“怎么办呢。那你为他去死吧。”
“不——！！”男人再一次大喊求救，这一次江潮手里的锥子直直戳穿了他的舌头，拔出那带血的锥子，他举起食指放在嘴唇边：“嘘，太大声了。”
男人被吓得只能发出呜呜声，但肺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彻底倒在地上，弱弱地喘着气。江潮靠近他，看可怜的男人心里没有一丝的动摇和悲悯：“你欠他的，我要全部拿回来。但不是我杀了你，是你最爱的儿子告诉我你在哪儿，你的儿子默许我做这一切。”
“唔……唔……啊…………！”男人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嘶吼，然后有些气竭地发出一些小的呻叫，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
江潮握紧了锥子，狠狠扎进男人的脖子，连续扎进三下，动脉的鲜血以极高的压力喷薄而出，飞溅在河边的潮湿土地上，那些落叶上都沾着滚烫的红色，江潮看着奄奄一息的男人说：“报应，报应吧！你爱的儿子背叛你，你信的神也救不了你，你和你的孩子都一样，你们的愚蠢和悲哀会伴随着生命直到终结。”
男人的呼吸逐渐减弱，最后彻底消失了。
江潮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愉快，而是一股莫名的痛苦缠绕着他，手上的血迹化作黑色的藤蔓，狠狠刺痛每一处肌肤，也扼住他的灵魂，让他感到绝望。
仔细摸了摸脉搏后江潮惊吓了一跳，他是为了许行杀的人，这结局分明是他自己选的，复杂的心情一直穿透他的每一根神经，几乎要把他逼疯了，像是出现了幻觉，他看到那把锥子在跳动，在嘲笑自己。
“……”
锥子笑他，你为了愚蠢的人，一件愚蠢的事杀死了愚蠢的人，你变成了罪人。
江潮把头伏在泥土上，闻着每一根草的潮湿的味道，他想痛哭，却没有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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