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离经叛道的人,也不可能在车里放着烟花到处跑,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但江隽永远有这样的本事,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总是会让人相信他胜券在握。
那双眼睛在告诉你,跟他赌,你不会输。
会下蛊一样。
我突然想起张无忌他妈殷素素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顿时深以为然。
这话放男人身上也同理。
我握住江隽伸向我的手,从石台上跳下来。
下面的礁石高低不平,我落脚时没踩稳,不小心往前趔趄了一下,被江隽一把扶住。
“当心。”
海风带着他身上木质清冷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鼻腔。手臂被扶住的地方如同过了电流,蛰得心底酥酥麻麻。
我低下头,庆幸夜色能掩盖一切悸动。
我们走向篝火旁。
离近了才看清,坐在篝火周围的是些年轻人,有几个还穿着少数民族特有的服饰,应该是从云南那边过来的游客。
江隽找了个避风且离篝火不远的地方,让我坐下等一会儿。
我内心惊异地想,等什么?难不成一会儿要看着他抱着大筒的烟花过来?
这个时间,上哪买烟花?
我坐在原地犹疑不定地看着大海,完全摸不准江隽的动向。
刚坐了一会儿,篝火边一个女孩向我跑来,问我能不能帮他们拍张照。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自驾环中国南部的驴友团。都是些刚刚辞职的年轻人,一边旅行一边研究创业计划,有两个还是有不少粉丝的weibo博主。
我帮她们拍完照,小姐姐凑近我,眉眼弯弯地说,“你长得好乖啊,我们能一起合张影吗?”
我有点受宠若惊,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小哥看到了,立刻也跑过来,“带我一个!”
小姐姐有点嫌弃,“啧,怎么看到漂亮妹妹就起劲?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刚刚没看到吗?”
说完小姐姐八卦兮兮地问我,“说真的,你男朋友可太帅了,怎么谈到的啊?”
我的脸已经比篝火还红了,赶紧摆手,“不是,不是男朋友。”
小姐姐倏地瞪大了双眼,“不是男友?”
“那你俩刚才......?”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道男生声嘶力竭的声音,“你们谁来帮我一下,扛不动了——!”
只见一个男生拖着一大捆柴火过来,连拉带拽,整个人都快栽倒了。
小姐姐上前两步,想过去帮他,结果一道高瘦的身影从男生后面过来,抓起他手里的绳结,轻轻松松把柴火接了过去。
清瘦但有力的手臂线条,两条逆天的大长腿,英挺冷感的眉眼,漫不经心把木柴丢进篝火。
不用想也知道是江隽。别人拿不住这个气场。
小姐姐喃喃:“我靠......这也太帅了.......”
我的视线随着江隽移动,然后看到他在不远处站定,目光扫过我旁边握着手机的男生,眸子压了一下,冷冷开口。
“过来。”
低低沉沉的两个字,但却像五指山似的压下来。我赶紧谢绝了男生的拍照邀请,回到江隽那边去。
合影完旅游团很多人都回去了,篝火边空出了不少便携座椅,江隽随便挑了一个坐下。
刚才在插科打诨的人们看到江隽回来,互相抛了个眼色,都识趣地留在了另半边,把我俩这块空出来。
我尴尬地想,刚才小姐姐误会我还没来得及解释,这下真误会了。
我坐到江隽旁边,想问他刚才去买了什么,视线转到他怀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江隽把手里的罐装可可扔给我,“找什么?”
我接过热饮,怔怔地问,“你是去买这个......?”
江隽:“不然呢?”
他略带戏谑地眯起眼睛,“——你不会以为我大半夜去买烟花吧?”
我用力掰开饮料拉环,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江隽的笑意更甚,散漫开口,“现在只能买到这个,你凑合喝吧。”
我点点头道谢,看海看云。明明海风很大,我却只觉得热。
这样坐了很久,直到对面的聊天声小下去,连海浪都止息了的时候,我收到了关悦的消息。
关悦说他们从警局已经出来,沈知屿帮她找了住的地方,让我不用担心。
我回了好。
回完消息,我转头问江隽。
“你今晚......怎么会和沈知屿一起去关悦那?”
江隽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随意地支在地上。
听到我的问题,他睁开眼睛,好像回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星空,慢悠悠道:
“他接电话的时候,我们刚好在一起。”
我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哦对,你说知道他俩之前在一起过,那你跟关悦应该也熟的。”
所以他能去帮忙,不止为了沈知屿,也是因为认识关悦。
江隽没接我的话,半晌,反过来问我,“你呢。”
“你为什么在纹身店?”
这是个回起来十分复杂的问题,我决定言简意赅,“我怕关悦在店里有麻烦,所以......能帮点是点。”
江隽好像终于有了点反应,挑起眉,转头看向我包成粽子似的手。
“就用你这双手?”
这个质疑让我有点坐不住,我直起了一点腰,“咳,你不要看我瘦,我受伤以前也是能打几个的。”
江隽深以为然地点头。
然后静静地看着我,“为什么突然做这些?”
“哪些?”我愣了一下。
江隽窝在座椅里,眼皮都懒得掀,“逃课,打架——”
“......咳。”我有点尴尬,用咳嗽截停江隽。
缓了半天,慢慢开口,“不是为了做这些事情才做。而是因为比起循规蹈矩,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比如?”
比如,让关悦的生活回到正轨。
这事并不容易,谁也不能随便改变命运。但当初如果是我开车救了关悦,换我躺在icu,关悦穿越回来也一定会救我。这事儿不用想,没有别的可能。
手里的热可可只残存了少许温度,我抬头,忽然看到远方的山头上落了道白光。
那个山脚座落着清潭观,山顶有一块人形的大石头,面朝着海。据说那就是清潭女的化身,晚上要是看到石娘娘发光,那就是娘娘显灵了,许的愿望一定成真。
我指着问江隽,“你看那是不是有道光?”
江隽懒倦地扫了一眼,“嗯。”
我靠。
我激动地放下易拉罐,也顾不上石头硌腿,一下跪到了海滩上。
许愿之前,还没忘了叫上江隽,“愣着干嘛,许愿啊。”
“——你现在刚过生日,一个小的加一个大的,你能许两个,别浪费!”
江隽像是被我的架势给唬住了,看了我半天没说出来话。
半晌他才笑了一声,眼眸里映着明灭的光,失笑道,“我不许愿。”
“都送你。”
......果然是公子哥的做派。
我也来不及跟他客气,转头朝着远处的道观,双手合十。
娘娘,娘娘,如果你听得见,请保佑我的关悦能顺利上学,能碰上爱她的人,以后永远别遇到裴延那个人渣。
第二个愿望。
希望我能考到更好的大学,换个好点的工作,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最后一个愿望。
我顿了顿。
——希望江隽能平安顺遂,能得到很多很多爱,他爱的人都在身边。
让他看起来不要再那么孤单了。
虽然他看起来有很多人围绕,但今晚飙车的时候,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太强烈了。他没说,但我能感受到。
许愿结束,我认真地看着远方的石像,伸手拜了拜,像小时候妈妈做的那样。
又小声补充,“娘娘啊,你可千万别因为后面两个愿望是送的就不算数了,江隽说的你都听到了,他确实送我了啊。”
海浪翻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我说完才觉得硌的膝盖有点疼,龇牙咧嘴地坐回椅子上。
一回头,江隽还是那个失笑的表情,撑着下巴,“你一共青团员,大语文课代表,信这个。”
我点点头,“信啊,为什么不信。”
我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以一个非常松弛的姿势面对江隽。
可能是夜太深,海风太温柔,也可能是我最落魄的样子都被江隽看过了,这个晚上我什么都没想,完全是摊开来给江隽看。
我说,“蚍蜉撼树,你觉得这个词很不自量力吧?”
“但你仔细想,这个词其实很美的。”
“在不可抗力的命运面前,一只小蚂蚁抱着大树,用他短暂的一生去动摇,去拼搏,最后死成一个绚烂的小点。这多酷啊。”
江隽看着我,半晌没说话。
他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懒懒散散道,“大哲学家。”
我“哎”了一声,然后看江隽要笑不笑地抬抬下巴。
“你迷弟听半天了。”
我错愕回头。
之前跟我合影的男生正蹲在我两步外的距离,一脸不好意思,“那个,妹妹,我们得收摊了。”
我的脸瞬间涨红,从椅子上弹起来,“不好意思啊我刚没注意。”
男生笑笑,“没事!我觉得你说得特别有道理,回去我要把它写进vlog!”
苍天啊,谁来救我。
我帮着他们收完椅子,终于想起来今晚来海滩的主要目的。
我回头问江隽,“话说......烟花在哪?”
江隽抬手看了下表,淡淡说,“三个半小时。”
“......”什么,居然还有那么精确的时间吗,“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江隽抬了抬眼,“睡觉。”
“?”
我愣了,我呆了,我怔住了。
不是,江隽的意思是,我们要找个,找个酒店睡觉?
我有点语无伦次,问他,“啊?但是我没带身份证,再说......”
再说我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么快的进度啊。
江隽看到我丰富变幻的神情,淡淡俯下身看我。
带着薄荷味道的气息压过来,混着点玩味的调笑,“什么身份证?”
“——你想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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