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王橹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但目光却直直地看着他,“我……收拾东西找到的,重复了。”
这个借口蹩脚得可笑,谁会把绝版书买重?穆祉丞抬起头,看着王橹杰迅速泛红的耳根,和他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
王橹杰似乎也意识到借口太烂,抿了抿唇,没再解释,转身快步走了。
穆祉丞看着那本漫画书,封面的图案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颤。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如此细致地、长久地观察和记挂着。这种感觉,不再仅仅是心软和无奈,而是带来了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这些小东西,像无声的雨滴,持续不断地、耐心地敲打在穆祉丞世界的玻璃窗上。他开始无法再简单地用“年纪小”、“一时冲动”来解读王橹杰的行为。这分明是一场沉默的、却目标明确的进攻。他拒绝,对方就收回,不纠缠,但下一次,又会换一种方式,继续这种安静的“给予”。
这种无声的拉锯战,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穆祉丞的状态。一次重要的舞蹈合练,老师要求所有人完成一套新的、节奏极快的复杂走位。穆祉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那本绝版漫画,一会儿是王橹杰放下东西时沉默的背影,动作慢了半拍,直接撞到了旁边的队友,导致整个队形出现了混乱。
“穆祉丞!”舞蹈老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停下音乐,指着角落,“注意力集中!怎么回事?这套动作为什么卡不准?其他人休息,你,留下来,把刚才那节动作重复二十遍,做到肌肉记忆为止!”
练习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穆祉丞身上。他脸上火辣辣的,低声道歉,默默走到老师指定的角落。音乐重新响起,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反复练习那段让他出错的步伐。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动作因为急躁和羞愧而显得有些僵硬。越是想做好,就越是出错,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就在他喘着气,准备开始第十五遍尝试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靠近。
王橹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和一条干净的白毛巾。他没有看穆祉丞,目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练习室的音乐声:
“师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这个动作……我刚才也没太跟上,节奏有点抓不准。”
穆祉丞停下动作,有些愕然地看着他。王橹杰的舞蹈实力他是知道的,虽然不像自己专攻舞蹈,但绝对不至于跟不上这种基础走位。
王橹杰将水和毛巾递过来,依旧没有抬头与他对视,只是轻声说:“你带着我一起练,行吗?”
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请求。他不是来炫耀,也不是来同情,而是找了一个如此拙劣又让人无法拒绝的借口——我需要你的帮助。
穆祉丞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和毛巾,又看看他低垂着的、睫毛轻轻颤动的眼睛,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用”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确实渴了,也确实需要擦汗。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在这个角落重复失败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沉默地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暂时浇灭了些许烦躁。然后用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和脖子。
“随便你。”他最终闷闷地吐出三个字,算是默许。
音乐再次响起。穆祉丞重新开始动作,王橹杰就安静地跟在他侧后方,模仿着他的步伐。起初,穆祉丞还有些别扭,动作放不开。但很快,他发现王橹杰似乎是真的在某些衔接处有些迟疑,会稍微慢半拍。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牵引过去,开始下意识地放慢一点速度,甚至在某个转身时,低声提醒了一句:“这里,脚要再打开一点。”
“嗯。”王橹杰在他身后应着,努力调整。
一遍,两遍,三遍……
有了一个人在旁边陪着,那种被公开处刑的孤立感奇异地消散了。穆祉丞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肌肉记忆开始苏醒,动作变得越来越流畅、准确。他甚至能分神去注意身后那个同样认真、同样流着汗的身影。
当第二十遍结束,音乐停下时,穆祉丞终于完美地完成了整套动作。他微微喘着气,感觉胸口的郁结散去了不少。
“谢谢师兄。”王橹杰在他身后轻声说,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穆祉丞转过身,第一次在表白事件后,如此直接地、认真地看向王橹杰。对方的眼神依旧带着惯有的安静,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刚才这短暂的、并肩的练习,而微微亮着。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练得不错。”
说完,他便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向休息区,心里那片混乱的迷雾,似乎因为这一段意外的共同加练,而被搅动得更加难以看清。而王橹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手中那条穆祉丞用过的、还带着湿气和温度的毛巾。
穆祉丞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感到困扰,一种柔软的、带着负罪感的困扰。他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索那个安静的身影,会在王橹杰放下东西转身离开时,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他甚至在一次团体游戏里,看到王橹杰因为被队友起哄而露出窘迫表情时,心里会掠过一丝类似……心疼的情绪。
他跑去跟张峻豪倾诉,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他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了我知道了,他为什么还要……还要做这些?”
张峻豪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这还不明显?他在追你啊,哥们儿。用他自己的方式。”
“追我?”穆祉丞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可是……这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喜欢你,所以对你好,天经地义。”张峻豪终于放下手机,看着他,“倒是你,老穆,你在这儿纠结什么?你要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干脆点,把东西扔他脸上,告诉他别再烦你。你要是……啧,你自己想清楚。”
穆祉丞哑口无言。把东西扔王橹杰脸上?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很不舒服。他做不到。
于是,局面就这样僵持着。王橹杰用他沉默的方式,固执地进行着一场一个人的战争。而穆祉丞,则在这场他被迫卷入的、无声的追求里,心乱如麻,进退维谷。他习惯了被目光追随,却不习惯被如此具体而沉默地爱着。那片他试图忽略的潮汐,并未因他的回避而退去,反而以一种更深入、更渗透的方式,漫过了他心防的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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