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潮喝完汤悠闲地晒了一会儿太阳,收起板凳放到墙角,四处晃悠。
呆在岛上可供娱乐的实在太少,于是逗弄宁语汐不知不觉变成了郁潮的乐子。
郁潮找到宁语汐时,她正在和面。
“没想到你冷冰冰的,手艺倒不错。”郁潮往宁语汐身边凑,贱兮兮地说。
郁潮又换上这副玩世不恭的架势,宁语汐懒得搭理,认真忙活手头的事。
宁语汐的反馈让郁潮险些冷场。
“没意思。”郁潮失去兴趣,撇撇嘴,胳膊拄在桌子上,宽大的手掌撑着下巴,盯着她瞧。
宁语汐脸不红心不跳,最后却被他看烦了,鼓起勇气对上他的双眼,“看我干嘛?”
郁潮没有立刻接话,眼神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而后缓缓移开。
宁语汐和他对视一眼,她倏地一怔。
偏偏不务正业的他拥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阳光一恍,她仿佛看到的是干净的湖泊。
引起兴趣,宁语汐偷偷瞥他。
宁语汐没见过他正经的时候是怎么样,此刻的他微微出神,神色淡然又见慵懒,鼻梁高高耸起,安安静静的郁潮没了痞子的气质,流露着优雅矜贵。
不自觉联想到那通电话的内容,宁语汐深深望了望眼前的人,第一次好奇他的过往。
郁潮无辜地转移视线,改变刚才的姿势,腔调却还是充斥无所谓和不在乎,“喜欢上你了呗。”
宁语汐压根没当真,相处寥寥几日却早对他的性子已经有了些表面的了解。
不出所料,面对宁语汐的黑脸,郁潮笑了笑,眉目柔和许多,“开个玩笑,别生气。”
“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宁语汐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郁潮,“你怎么总是很正经,”他胳膊搭上椅背,勾起嘴角,观察她的反应,“现在是玩笑,说不定以后就不是了。”
“数学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是不可能事件?”宁语汐思忖,头也不抬地说。
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郁潮不恼,转头听见宁语汐清晰地嘟囔:“无聊。”
咸咸的海风席卷半岛,太阳在肆意飘曳的纱幔中若隐若现。
闯进酒铺里的风吹动宁语汐脸颊旁的碎发,蹭得鼻尖痒痒的。
双手沾着面粉,宁语汐抬胳膊用手腕费力地揉揉发痒的鼻子,企图将碎发蹭到一边。
郁潮看她挣扎一番,伸出手指揽过她的一绺头发,动作轻柔地饶到耳后。
“谢谢。”他的话对宁语汐或多或少有影响,谁听了也难做到不在意,宁语汐耳朵渐渐泛起一层粉红色。
郁潮只是嘴角含笑,食指蘸了蘸碗里的面粉,落在眼睛,顿时有了主意。
他探出手,抹在宁语汐的鼻尖。
宁语汐懵逼地抬头,鼻子上一点白,是郁潮抹上去的面粉。
郁潮觉得差点什么,再次蘸取面粉对着她的脸颊抹。
宁语汐歪头躲,郁潮见状捏住她的下巴。
手上有面粉,宁语汐怕弄脏他的衣服,只得手在空中乱比划,试图阻止他。
郁潮最终得逞,松开她的下巴,笑得更开心了,“嗯,这样才可爱。”
他在她的脸上画了一个猫脸,两侧脸颊分别抹了三道,宁语汐幽怨地看他。
“多可爱,你自己看看是不是?”郁潮“贴心”地拿来镜子,举起来对准她的脸。
宁语汐看见镜子里的花猫,睨他。
“哈哈哈。”郁潮低头笑起来,对他的作品非常满意,完全不能把她和平日里冷脸教导主任的样子勾连到一起。
郁潮放回镜子,手插进口袋,“行了,你可爱着吧,我出去走走。晚点再回来。”
宁语汐没说话。
走到一半,他折回来,趁宁语汐一头雾水,麻利地顺走桌上的水果。郁潮故意去学她的语气,消失前丢下一句:“无聊。”
天色渐晚,门口迟迟不见回家的身影,竹楼灯火通明。
宁语汐发话,走进厨房: “不等他了。”
“汐汐姐,你确定?”客厅里弯腰研究花的姜棠直起身,看看稳如泰山的蒋琴,反问她。
宁语汐低眉分筷子,“嗯”一声,“他饿不死的。”
“怎么就生了你这么冷血的妮。”蒋琴轻轻地敲敲她的头,恨铁不成钢。
“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真是呦,遇到你们两个祖宗,大的早早离我而去,小的成天脸拉个死长在我面前逛,欠她几百万喽。”蒋琴哭诉着,甚至假装抹把泪。
宁语汐看不下去,无语道:“阿妈,你够了。”
“这倒霉孩子。”蒋琴演不下去了,敛起脸色,招呼姜棠:“吃饭吃饭。那孩子回来再给他热饭。”
宁语汐端起饭碗,心绪自投落在桌面的稀疏人影蔓延,死死勾住记忆的深处。
像蒋琴说的,宁语汐继承了宁父的清冷寡淡。
与蒋琴相爱前,宁父可以说一潭死水。但蒋琴却拒绝其他追求者,认定了他。带着嫁妆找到他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了好久,最后在蒋琴的头上留下一吻。
在宁语汐的记忆中,宁父很宠蒋琴,既是合格的丈夫也是合格的父亲。
可惜好景不长,十几年前,宁父患上一种病,病的致命性并不强,也非不治之症,但岛上医疗条件差,宁父不幸死于细菌感染。
时至今日,岛上治疗伤病的方法仍然存在一些土方。
扶持理晴岛的经济势在必行。经济发展才能谈其他。
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她在路上。
宁语汐微不可闻地叹气。
蒋琴猜透她的心思,吞掉口中的食物,开口的一瞬间被风风火火的动静打断。
餐厅的门猛地打开,灌入一股穿堂风。
郁潮风风火火地进门,走到餐桌前,握着一根木棍,递出去,“吃烤鱼吗?”
宁语汐抬头的一瞬间,木棍上插着的烤鱼差些怼到脸上,她身子朝后倾,保持与烤鱼的安全距离,问道:“哪来的?”
“抢的。”郁潮拉开椅子,自顾坐下,挺直后背,瞄向各个餐盘,失望地收回目光。
“别看了,没你想要的山珍海味。”宁语汐无情拆穿。
郁潮毫不关心,再次递给她烤鱼,“真不吃?你不吃我吃了啊。”
宁语汐放下筷子,迅速按住郁潮欲收回的手,从他手中拔出烤鱼。
鱼烤的外焦里嫩,已经闻到肉香味和岛民经常使用的调料酱,宁语汐白皙的手腕因发力露出血管的轮廓,“你先说哪来的?”
宁语汐问出之前,心底隐约有了答案,却还是需要在他那得到确认。
“我从海的儿子那抢的。”郁潮给自己拿了副碗筷,口嫌体正直扒拉起饭。
“海的儿子?”姜棠同款疑惑,插嘴问。
郁潮嘴里含着米饭,含糊不清地说:“上次在你家的那男的,我又不知道叫什么。”
“尚民?”姜棠问。
郁潮没回答,算默认。
“一靠近一股子海味,他还晒的黢黑,”郁潮瞥了一眼宁语汐的烤鱼,“插木棍上比烤鱼还烤鱼,不是海的儿子是什么?”
“哈哈哈哈,海的儿子。”姜棠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蒋琴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姜棠,“吃你的饭。”
吃着烤鱼的宁语汐:“……”
郁潮叉开双腿,坐在床边捣鼓一块木头玩具。
宁语汐走进门,眼尖的注意到郁潮手里摆弄的东西,下意识一把夺走,放在手心检查是否有损坏,确认完好后松了口气。
郁潮手掌撑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她,“至于吗?这么紧张,我就看看。”
“弄坏了,你赔不起。”宁语汐神色平淡,握紧玩具。
与其说是玩具倒不如说是木雕。
木雕小巧精致,墨水洇入刻痕,黑色的空心圆圈作为眼睛,下方的嘴由暗红色色汁画出的一段弧度构成。
圆圆的脑袋没拳头大,小又短的身子刻了一个不算方正的背包,滑稽可爱。
背部彩笔涂写着一堆郁潮看不懂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闻声,郁潮听了笑话般颤颤肩膀,说:“还能有我赔不起的东西。”
宁语汐垂眸,眼底一片阴霾,轻声说:“这是我爸爸留给我的。”
郁潮听不出她的语气,摆正身体,“哦。”
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见过除了尚民以外出现在她家的其他男人,以及宁语汐为数不多表现出的柔软,他大概猜到了。
郁潮心里的话卡在喉咙,吞吞口水,“那个,咳咳,我以后不动了。”
“没关系。”宁语汐拉开抽屉,轻松地将木雕放在里面。
气氛僵硬,郁潮努力找话题,下一秒宁语汐扔给他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郁潮下意识去接,不料和她一点默契没有,宁语汐扔到了他的怀里。
郁潮捏起卡片一瞧,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硬纸,左上角画一个小男孩的卡通简笔画,很抽象,旁边是歪歪扭扭的字。
“你的工作证,以后就正式成为酒铺的员工了。”宁语汐腰靠在橱柜边,环胸说道。
郁潮嫌弃起来,“你写字也太丑了吧,姑娘家家,还没我写的好看呢。”
他故作善解人意地安慰:“没事,人无完人嘛,一个人总会有缺点,你别气馁。”
宁语汐的眼神好似看傻子,“工作牌是篱篱做的。”
“哦~怪不得有错别字。”
“别管那么多,拿好你的工作牌。”宁语汐不过多解释,嘱咐他。
“工资多少?”郁潮翻过纸片背面。
宁语汐吐出冰冷的话语,凉了郁潮的心半截,“没有工资。”
“没有工资?”郁潮想着她们这穷乡僻壤,经济实力不行,工资肯定不及他以前的生活费,但哪能没有。
郁潮:“剥削的资本家。”
“你吃我的,住我的,正好抵你工资了。”宁语汐振振有词,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纠结她的上半句话,郁潮手拄着床边,“说的好像你包养我了一样。”
宁语汐假动作要动手,郁潮配合的点头,闪身到门口,“成吧。就这些?那我走了。”
“嗯。”
他盯着手指夹着的纸片,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晚小心梦见我啊。”
宁语汐忍无可忍,这次真动手,郁潮早有准备地“哐当”关上门,流动的气体吹动宁语汐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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