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年合上书,想了想:“其实很多我也不能完全看懂。”
易怜珏问:“那你为什么要看这么多奇怪的书?”
刘年年歪头,笑了,他每次都笑得很有感染力:“奇怪吗?你这个问题反而比较奇怪吧,你会觉得别人白开水很奇怪吗?”
易怜珏不解:“这跟喝白开水有啥关系?”
刘年年想了想:“我看书其实就跟你喝水一样,你会去思考喝水有什么意义吗?还是说,会去思考刚喝下去的一杯水对于你的整个人生有什么影响吗?”
易怜珏懵了:“不会吧。”
刘年年:“对啊,所以看不懂就看不懂呗,看不懂就不能看了吗?”
易怜珏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而且很有哲理性,好像比哲学课本上的东西还要有哲理性。
易怜珏突然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好像是为了问他为什么休学。
“你为什么休学了?”
刘年年说:“你怎么知道我休学?咱俩不是一个年级的啊?”
“我听说的。你们高三下学期快要高考了,现在正是冲刺阶段,就是有一个年级第一突然就请假,好像不参加高考了,你说让人震不震惊。”
刘年年:“确实挺震惊的。”
“而且,那个年级第二都哭了呢。”
刘年年一脸惊讶:“是吗?”
易怜珏点点头:“对呀,我其实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休学明明对他有好处啊,为什么他要哭呢?你走了他不就是第一了吗?”
刘年年听完之后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了很久。
他突然很正式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易怜珏。”
一般这种语气,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私密空间里,而是在某个颁奖典礼上,主持人一板一眼,一字一顿地喊出易怜珏这三个字。
这才正常。
“到。”
易怜珏一下子蒙了,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正常,又补充了一句,“怎么了?”
“你现在有什么目标吗?”
“我妈说让我考一个好点儿的大学,最好一直往上考,考到博士,最后跨越阶级。”
“我说你,不是你妈。”
我吗?易怜珏回忆了很多梦想,她想过当科学家,当大明星,当魔法少女拯救世界,在众多缤纷的梦想中,可能最容易实现的就是环游世界吧。
“那就环游世界吧。”
“是吗?那你有没有具体的假想敌。”
易怜珏挠挠头:“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目标分数,你要超过的那个人。”
“这个肯定有啊,我上周还写了呢。”
刘年年扣着癌症楼的癌这个字:“你说那个第二名哭了,他可能觉得失去了自己的假想敌才会这么伤心。”
易怜珏:“你的意思是,他觉得自己失去奋斗的动力了?他的动力不应该是考大学这个目标吗?难道是超过你吗?”
刘年年:“有可能。每个人都会设定一个假想敌,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但是其实很多情况这个假想敌的出现,它并不会让你变得更好。他只是暂时的将这个照相机植入你的大脑,像只有一个病毒一样,当你完成或者是失去这个目标之后,你就会非常你就会觉得你的脑子和你周围的环境就会非常的空旷,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易怜珏说:“是吗?”
刘年年说:“可能你现在还不太理解吧?可是总有一天你可能就会理解了。”
易怜珏:“那你想做什么?”
刘年年:“我想做什么吗?我现在特别想剃光头。”
易怜珏:“真的假的?”
刘年年:“真的。我明天就剃个光头,明天不是周日吗?明天这个时间我们一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易怜珏点了点头。她本能的感受到,刘年年的生命好像变得更轻了。
之前学过一篇古文,叫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一个人他活着的价值。要么就重于泰山,要么就轻于鸿毛。可中间地带好像是更难受的,就是处于泰山鸿毛的那个中间地带。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看到刘年年就突然想到了。
她现在的年龄好像会有很多的思绪从脑子里冒出来,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但是又无法阻止去想。
再加上这学期刚学的一些哲学知识。课本上的哲学跟想象的不太一样,什么世界是一个整体部分,量变质变,还有联系的普遍性什么的,跟她想象那种高大深,深入灵魂的东西,好像不太一样,但是又好像打开了她的某些思维。
现在天气慢慢的变热了,越来越暖的天气有一种很团很绵密的味道。
其实比起春天她还是更喜欢秋天,因为秋天的冷风中会有一种很清爽的桂花香味。暖风总会伴随一股很臭的味道,如果这是生命本身的味道的话,那也太让人难以忍受了。春天很容易有很多柳絮,它们经常会飘进鼻子里面,会让鼻腔很痒。
易怜珏一边忍受着这些飞舞的柳絮,一边做公交车。坐公交车很无聊,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
她来到化工厂之后,看到化工厂的白墙上有一块很大的快要脱落的墙皮。她把那块墙皮揭下来,放在手里边,摸起来有点儿硬硬的,但是不能用力捏,一捏就要碎掉,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拿着墙皮进去了,看到刘年年真的剃了一个光头,远处看很像一颗卤蛋。头皮没有经过太阳的照射,一直被头发保护着,所以头皮跟脸都已经分层了。
易怜珏用手指慢慢玩手上的墙皮,问:“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刘年年:“其实我休学是因为我得癌症了。”
“什么?”易怜珏一下子捏碎了墙皮,这块大墙皮果然非常脆弱,轻轻的一个力就把它弄得粉碎。
“你骗人的吧?我才不信。”
“你还说我骗你干嘛?你有什么好值得我骗的?是真的,而且当时我不去参加竞赛,并不是因为我被筛下来了,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易怜珏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刘年年没比她大几岁,但是思考能力确实异常纯熟的。原来是死亡对他的催熟。
当生命临近终点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发出那些深入灵魂的思考。可能是这样。易怜珏不能很理解刘年年的某些话,可能还是因为她们之间有一些本质的区别。只是这个本质也太过于冰冷了。这让她一下子想起了秋天的那种冰冷的桂花香,既迷人又让人觉得刺痛。
刘年年说:“你又在想什么呢?”
易怜珏想了想说:“嗯,我来的时候,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空气每次到春天就特别臭。万物生长花开了会有花香,但是我为什么闻不到,我只会闻到那种很暖很臭的味道。如果是秋天的话,冷风虽然会把鼻子冻得很疼,但是冷风会让你瞬间清醒。而不是这种在这种又臭又暖的风里只想睡觉。
刘年年说:“你想睡觉了吧。”
易怜珏说:“对。”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刘年年,只能用这种很蹩脚的借口啊,刘年年也是非常善解人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她腾了个大位置。
最近刘年年身体不舒服,在顾叙白家借住。
顾叙白去找刘年年,不用想,肯定是去废弃工厂电影院,刘年年是个电影狂热爱好者。
只不过,这次不是刘年年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是一个女生,女生在睡觉。
女生皮肤很白,睫毛很长,睡觉的时候蜷缩成一团,很安静。
最主要的是,看起来好像在哪见过。
顾叙白:你居然会跟别人一起来你的秘密基地?
刘年年笑嘻嘻的:那怎么了?
顾叙白:你看人家冷的。
刘年年:我是病人,我要是生病了,更严重。
顾叙白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盯着她看很久。
顾叙白:“我怎么记得在哪见过?”
刘年年:“在哪?”
顾叙白摇头:“可能记错了。你记得六点前回来。”
刘年年:“知道了。”
直到走到了家门口,打开屋子,突然有个场景,顾叙白里面打开门,突然想起了某一天中午,刘敏和她背后的那个沉默安静的,眼睛有点像玻璃珠的女生。
现在的他像那一刻一样突然晃了神。
顾叙白摇了摇头,啪地一声用力关上门,想将他搞不懂的思绪也一起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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