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木虎躯一震。
我靠,不会当真了吧。
他有些着急地说:“我没下毒,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话说的急,一时忘了压低音量,全班四十四双眼睛投来目光。
“宋山彦陈方木站后面去!把零食扔到垃圾桶里!”
陈方木低下头,乖乖地把零食扔进垃圾桶,拿着说站在后面,眼神还不忘瞟向宋山彦。
宋山彦靠在墙上,低头看着书。
陈方木用语文书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写满懊悔与忐忑的眼睛,借着教室后方墙壁的阴影,一点点朝宋山彦那边挪动。
“那个……宋山彦,”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混杂在晚自习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
“我刚才真是开玩笑的,薯片就是普通超市买的,怎么可能下毒。对不起,我不该开这种玩笑。”
他紧紧盯着宋山彦的侧脸,试图从那冰冷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同时不死心地,指尖悄悄蹭过校服裤子,奢望着能意外接收到一点来自对方的心理波动——然而,依旧是徒劳。
宋山彦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绝对隔音的屏障,将他所有的内心活动密封得严严实实。
宋山彦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摊开的物理课本上。
闻言,只是极轻微地偏了下头,眼睫低垂,遮住了眸底的神色。
他没有看陈方木,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是接受道歉,还是根本不在意。
冷漠得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陈方木剩下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讪讪地闭了嘴,默默站直了身体。
两人并排站在教室后方,一个倚墙看书,看似专注;一个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乱如麻。
直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他们也没再有任何交流。
……
陈方木回到家,奶奶已经睡下,呼吸平稳,但偶尔还是会无意识地伸手挠一下胳膊。
陈方木轻手轻脚地给奶奶掖好被角,看着她睡梦中仍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那点因宋山彦而起的纠结被更沉甸甸的现实压了下去。
医药费,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疲惫地坐到旧书桌前,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本地的新闻推送,试图放空紧绷了一整天的大脑。
手指机械地滑动,几条社会新闻掠过眼前。
忽然,一条发布于数年前的旧闻标题,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视线——
【宜城惊现人伦悲剧:年轻母亲疑因精神失常,竟向亲生子饮食中投毒!】
陈方木的心脏莫名一缩,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报道内容并不详尽,模糊了具体姓名和住址,只提及事件发生在宜城一个富裕家庭,男童侥幸抢救及时,脱离生命危险,其母事后被诊断有严重精神问题,已送往相关机构治疗。配图是一张打了厚码的医院走廊照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人脸。
然而,报道末尾,小编似乎为了增加话题度,额外补充了一句未经完全证实的“知情人透露”,提到那个男孩锁骨处有一块旧伤,据说是小时候意外被碎玻璃划伤所致。
“锁骨……旧伤……”
陈方木的呼吸骤然停滞,脑海里瞬间闪过宋山彦锁骨上的旧伤。
便利店外昏黄的光线下,宋山彦被西装男人拽上车前,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空洞又死寂。
球场上他沉默地忍受恶意犯规,接过创口贴时那过于平静的反应。
还有,今晚他听到“下毒”二字时,瞬间冷硬下来的脸庞和骤然停止咀嚼的动作。
如同碎片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指向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可能性。
那个侥幸存活下来的男孩就是宋山彦?
所以他才会对“下毒”这个词反应如此剧烈。
所以他才会总是那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一切都充满防备的冷漠模样。
甚至连心声都封闭得滴水不漏,是因为连最亲近的人都曾想要他的命。
陈方木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酸涩和愧疚感涌上心头,淹没了之前的困惑和一点点因对方冷漠而生的委屈。
他想起自己那句不经大脑的玩笑话,像一把无知无觉的盐,狠狠洒在了宋山彦从未愈合的伤口上。
他当时该有多难受。
---
第二天一早,陈方木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了教室。
他几乎一夜未眠,一闭眼就是宋山彦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和那条模糊的社会新闻。
宋山彦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镀了层浅金,却化不开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料峭。
他正低头看着书,侧脸线条依旧紧绷。
陈方木深吸一口气,走到座位旁,没有立刻坐下。
他鼓足了勇气,才低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没休息好的沙哑:“宋山彦。”
宋山彦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陈方木攥紧了书包带子,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诚恳,“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该开那种玩笑,非常对不起。”
他不敢提新闻,不敢提猜测,只能笨拙地、反复地为那句伤人的玩笑道歉。
宋山彦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他脸上,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是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他看了陈方木几秒,直看得陈方木头皮发麻,才淡淡地收回视线,重新落回书本上。
“没事。”他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但这已经是回应了。
陈方木心里稍微松了半口气,却丝毫没能感到轻松。
那份沉重的内疚感,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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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铃响,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食堂。
陈方木习惯性地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他不喜欢食堂的拥挤和嘈杂,那意味着无数不受控制的心声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打了份简单的饭菜,找了个最角落、靠近垃圾桶、通常没多少人愿意坐的位置坐下,埋头默默吃起来。
耳边果然不可避免地飘来各种杂乱的心声:
【今天鸡腿好小】
【下午数学课怎么办啊】
【她怎么又不理我了】
……
他努力屏蔽着这些噪音,只想快点吃完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端着餐盘,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餐盘与桌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陈方木抬头,心里顿时一沉。
是昨天篮球场上故意撞倒宋山彦的那个高个子男生,好像叫赵强。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身材壮硕的跟班,三人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哟,这不是咱们班的‘怪物’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饭?”赵强咧开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桌隐约听见,带着明显的嘲弄。
他显然听到了班里那些关于陈方木“孤僻怪异”的风言风语。
陈方木不想惹事,低下头,握紧了筷子,打算无视他们。
赵强却不肯罢休,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餐盘,继续阴阳怪气:“怎么,没跟你那个‘厉害’的新同桌一起?哦对了,人家宋山彦什么身份,估计看不上这食堂的猪食,也看不上你这种怪胎。”
他刻意压低了最后两个字,但侮辱性极强。
陈方木的身体僵住了。
赵强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好欺负,变本加厉地诋毁起来:“我说,你离那宋山彦远点吧,别被他那副装逼样给骗了。
听说他妈是个疯子,还想毒死他呢!这种家庭出来的人,心理能正常到哪儿去?
指不定有什么毛病,跟他走得近,小心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轰——”的一声,陈方木感觉血液猛地冲上头顶。
他可以忍受别人对他的嘲讽和孤立,但他无法忍受赵强用如此轻蔑、恶毒的语气,去揭开宋山彦血淋淋的伤疤,并进行如此卑劣的揣测。
那股压抑了一上午的内疚,此刻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愤怒,猛地爆发出来。
“你闭嘴!”陈方木猛地抬起头,第一次在面对这种恶意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你知道什么!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赵强显然没料到这个一向沉默懦弱的“怪胎”敢顶嘴,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一把拍在桌子上,震得陈方木餐盘里的汤都洒了出来。
“我说错了吗?他宋山彦不就是个没人要的杂种!他妈是个毒妇!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昨天打球要不是他耍阴招,我能撞他?你这么护着他,怎么,你俩是一路货色?还是你被他那张脸迷得连脑子都不要了?”
污言秽语如同毒箭,劈头盖脸而来。
周围的目光聚集过来,有好奇,有看热闹,也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各种幸灾乐祸、鄙夷、嫌弃的心声也趁机钻入陈方木的脑海:
【打起来打起来】
【赵强又欺负人了】
【陈方木真倒霉】
【宋山彦家里真那样啊?】
……
陈方木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他猛地站起身:“你道歉!向宋山彦道歉!”
“道歉?”赵强嗤笑一声,也站了起来,他比陈方木高了将近一个头,身材壮硕,极具压迫感,“我给他道歉?他配吗?还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围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
陈方木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像暴风雨中一株单薄的芦苇。
恐惧和后知后觉的慌乱席卷了他,但他没有退缩,依旧死死地盯着赵强。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好歹了。”赵强狞笑着,伸手用力推了陈方木一把。
陈方木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倒去,腰眼重重撞在身后的餐桌边缘,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让他瞬间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餐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和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心声。
赵强居高临下地看着疼得弯下腰的陈方木,得意地拍了拍手,像是掸掉什么灰尘:“废物就是废物,还敢出头,下次长点记性!”
有宝宝猜对伏笔了么
小宋小时候被下过毒,所以有点敏感[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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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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