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充斥了整间病房,碎玻璃渣被医生用小镊子取出来,孟时烟的手掌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带。
“腿也肿了?”宋菡初打量了孟时烟许久,发现她小腿上的淤青,又帮忙拿着冰块给她消肿,一边又问,“受什么刺激了,这样折腾自己?”
“没受什么刺激。”孟时烟坐在病床上,这会儿脑瓜子嗡嗡地响。
因为是深夜,病房内格外寂静,脑子里混沌的嘈杂便愈发惹人烦躁。
“你把你搞成这样孟叔叔看到了多心疼你啊。”宋菡初还不知晓真实情况,先进行了一波安慰。
“他哪里会心疼我?他肯定会骂我一顿,为什么把他的店砸了。”孟时烟没什么表情的说出这种话,但宋菡初知道她是在逞强。
作为努力往上攀爬的小企业,老一辈没本事,便只能使些歪法子,后辈中要是有能力的就带着家族企业发扬光大,但孟时烟这种花瓶,碰上个不懂得心疼的父亲,只能是个可以利用一把的工具人而已。
孟时烟的眸光黯淡了些,空洞地望向前方的地面,思绪烦乱。
她皮囊生得极好,樱桃小嘴,一双小鹿眼亮晶晶的,楚楚动人,偏又性格张扬,这张脸衬得她格外讨喜,任由作闹也只当是个没长大的顽皮小女孩。
此刻眼眶的红润依旧没有消散,带着些许的红肿,双颊上浅淡的红晕也显露着。
“所以,你为什么把店砸了?”宋菡初问。
她是从小在家里的杂志社工作的,眼睁睁看着父母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这个地位,也还算有个名气,自然不理解孟时烟的行为。
能有个合作已经来之不易,怎么还敢做出这种不利己的事情来?
“就是觉得,这不该是属于孟氏的东西,既然不属于,那就不需要存在。”孟时烟的脑筋始终犟着,“与其看着孟氏被别人一点点扳倒,不如我自己动手。”
“你疯啦?”宋菡初下意识就往四周看了看,确保没人能够听到她这种疯狂的话,“孟叔叔听到飞气死不可。”
清海路日后的发展势必是非常辉煌的,这一点已经人尽皆知,所以孟氏所有的资源几乎都倾斜在清海路这一块,为的就是带动发展。
孟时烟砸毁的那一家店作为清海路的正中心地段,店内全是高档香水,几乎是数不清的价值。
“孟氏倒了你去哪里?去大街上喝西北风吗?有些事情说说就行了,你还来真的啊!”
平常孟时烟骂孟氏要完蛋她的话宋菡初也听了不少,她只当孟时烟在口嗨,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一次她直接来了真的。
“怎么你也教育我?”孟时烟皱眉,心里的气儿还没下,听不得违背她的话。
“我这不是教育你,我这是实话,要是孟氏真凉了,你最好的去处就是来我这破杂志社打工。”宋菡初继续说着,“但是别想了,上次你来我这儿给闹得鸡犬不宁的,一天都呆不下去,别说真的早八晚五准时准点上下班了。”
“现在不想听你教育我。”孟时烟听得一阵又一阵地烦躁,话一出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又说,“哎呀,等我缓缓你再说这些嘛。”
“好好好,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宋菡初后面的话被急促的电话声打断。
孟时烟看了眼手机屏幕,是孟经国的电话。
她想也没想,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宋菡初也不惊讶,这已经是基操了。
她换了个话题,“你今天不是去看高琳的初稿了吗?还打算你结束了一起吃个夜宵呢,后来我就接到了小盼的电话,直奔清海路去了。”
“小盼?”孟时烟撇头,“是岑漫让你来找的我?”
“对啊。”宋菡初立即应,很快就发现了她话里的不对劲,“这时候怎么不说你家漫漫了?哟,看来你是跟岑漫有矛盾了。”
孟时烟不语。
偏偏又想起岑漫冷淡的表现来,情绪又悄然起来了。
眼泪去得快,来得更快,孟时烟又不想让宋菡初看到,偷偷背过手不动声色地擦着眼泪。
“哭啥呀?还背着我哭?是觉得我看不出来?”宋菡初一眼戳破孟时烟的伪装,“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装的!”
“呜……”孟时烟是最怕别人提的性子。
她自己哭倒是可以努力憋得小声一点,但宋菡初一提,她就憋住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应酬……初初,我一点也不喜欢……”孟时烟用没有受伤的手掌捂住眼睛,难以自控地哭出声来,“我怕漫漫喜欢上别人……我不想她喜欢别人……”
宋菡初拿着纸巾帮她擦眼泪,“不会啊,怎么可能?”
“她身边有好多特别优秀的女孩子,可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
孟时烟没法再掩饰了,她就是觉得自己格外得笨,明明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但该有的成长却一点也没有。
被岑漫否定是她最难受的一件事情。
“没有什么是一下子就会的,都是慢慢学的嘛。”宋菡初安慰着,“你看我刚开始不是什么也不会嘛,都是一点一点琢磨的,又挨骂又吃苦的。”
“可是我怕她不要我……”孟时烟哭着,心中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大。
在她的心里,自己似乎一无是处,而岑漫似乎找不到任何缺点。
这样的天壤之别让她不知道在哪个时刻就会失去现在的所有。
在独属于孟时烟的一方干净小天地里,只有岑漫对于她来说,是唯一可以进去的浪漫了。
“考虑这些干嘛?你不要自己乱想,哪来这么大压力啊?”宋菡初似乎无法理解孟时烟的想法,“有什么困难就去解决呗,空想是没用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孟时烟吸了吸鼻子,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先回家洗个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听到没有!”
-
第二天一早,景绥大楼依旧欣欣向荣。
小盼顶着黑眼圈,一层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憔悴的气色,她抱着一大叠文件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岑总,这是今天需要签字的文件。”小盼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然后杵在原地没有离开。
岑漫简单翻看了下,就摞在了桌角,余光瞥见小盼还没走,便抬眸问,“还有什么事儿吗?”
“有倒是有的。”小盼支支吾吾的,一时之间没说出口。
“有话直说。”岑漫随口问,视线落在了眼前的资料上。
“朝安集团在清海路的合作已经敲定,本来合同定下的是今天下午去店面勘察,是孟氏的那家高档店面。”
岑漫应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这家店面临时出了点问题。”小盼的话语变得磕磕绊绊,“现在看来是没法作为代表店面考察了。”
岑漫抬头,“哪方出的问题就去找哪方解决,该追究的责任不要放过。”
小盼连忙点头,岑漫作为景绥的现任CEO,办事风格雷厉风行,奖与罚像来分得很清楚,若是在平常,她根本不需要岑漫发话,自己就按照既定的规则去判断怎么处理了。
可这次不一样……
“这个我知道的,就是责任方……”小盼还是没敢直接说出口。
她昨晚几乎通宵处理这件事情,但事情发生得紧急且毫无预料,根本无法及时规整好,也导致她现在都顶着个难看的黑眼圈来上班。
“你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岑漫眉头微蹙,打探的视线放在了小盼的身上。
“就是,”小盼咬了咬牙,下了狠心,“昨晚那家高档店面被孟小姐砸了,最快修复好也得一星期,勘察的工作可能得另外定个时间了。”
“砸了?”
岑漫一愣,没想到这个原因。
“对,就是在我们离开瑞尼诗之后。”小盼说。
“我不是让你派人跟着她吗?”岑漫揉揉眉骨,有些发愁。
“派是派了,就是没拦住……后来还是我联系宋小姐去找的,据说好说歹说才去的医院。”
“受伤了?”岑漫立即想起,孟时烟的小腿没能及时处理,光凭她那会儿按摩肯定是不管用的,应该是肿了。
“香水被砸了不少,碎玻璃满地都是,孟小姐摔了一跤,玻璃碴子应该扎到手了。”小盼说着,打量着岑漫的神色。
岑漫有些头疼,无奈地说,“合作时间不变,把勘察地点改到旁边的琴行。”
“好,我知道了。”小盼立即知晓,又犹豫着问,“那孟氏那边怎么回复……”
“不用理,这件事情该他们自己想办法。”
总算处理完这档子事儿。
岑漫抿了口茶水,怎么也想不到孟时烟居然使着性子把店砸了。
那家店作为中心可是牵扯着不少合作,这下孟氏可算是赔得不少。
她轻叹口气,不想再去掺和。
有些事情大概是势必会发生的,不是她出手可以解决的。
像孟时烟这种性子的小女孩,没有经历过事情怕是根本无法成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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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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