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非舟才说了这话,一股羞耻感忽地蹿上脑门,后悔感油然而生。
宁长久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周非舟趁机说:“不、没什么!”他撂下这一句转头就跑了。
蠢货,蠢货,周非舟你真是一个大蠢货!!
周非舟撒腿跑得飞快,街上人来人往,他钻进人群很快就不见了踪迹,只听见宁长久的声音在身后渐行渐远:“周周——”
那些建筑栉次鳞比,高的搭配矮的组成一条条宽或窄的道路,冬日里的人烟伴着历久不散的雾,人们说话呼出的白气,热食店开摊冉冉蒸腾的水汽,还有笼罩在整个城市里季节的朦胧颜色,都会让人联想到宁长久沉默的那一霎那。
周非舟碰到台阶就下,碰见坡道就爬,有障碍物就跨,他一股脑子地冲刺,只想逃离宁长久所在的地方,他无法面对宁长久方才要说出口的拒绝。
大概是没希望了吧。
可能是寒风呛进周非舟的鼻腔,他感到一阵鼻酸,又可能是风中的尘土飘进他的眼睛,他感到一阵泪涩。
“哈、哈......”
周非舟无脑地奔跑了一段路,筋疲力尽,双腿发软,正碰上一段下台阶的路,他一脚踩空就径直摔了下去。
这让路过的行人一顿好吓,他们纷纷上前寻问:“没事吧?”
周非舟缓缓地坐起身,愣愣地看着围上来的旁人,感到一阵痛感,这才伸手看向自己双手上的擦伤,也在这一瞬间,周非舟的眼泪不听劝地直往外滚。
对的,他是因为摔了一大跤而哭,所有人看见的都是他摔下台阶,受不了这种皮肉伤才致使泪水夺眶而出。
“呜......”
有人上前安抚,一位牵着孩子的老奶奶还从提包里取出糖果,放在了周非舟的手心,他踉跄地爬起身,用衣袖抹了抹脸说:“......谢谢。”
老奶奶:“孩子,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周非舟带着有些抽泣的声音答道:“不用了,奶奶。”
随后,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周非舟坐在那一处的台阶上发呆,剥开得来的糖果含在嘴里,不一会他摸出手机看,一点开屏幕竟然发现有七八个未接来电,全是宁长久!
周非舟直起弓背,立马来了精神,难道、难道......
正想着,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吓得周非舟差点没拿稳手机,要不要接,要不要接?当他还在做着思想的挣扎时,他的手指一抖恰巧就点中了接听键。
靠。
周非舟胆战心惊地将手机举到耳边,微道:“喂。”
宁长久:“喂你个头啊,你怎么莫名其妙就跑了,之前你说了啥?”
“......”
空气凝结了片刻,周非舟愤怒地起身也嚷嚷道:“所以你根本就没听见是吧?!耳背你就买个助听器,花不了你多少钱,免得你还要找老子多费口舌。”
宁长久:“发什么神经,有事说事,你还记得下午还有学习任务吧?”
周非舟:“学、学、学,你就会死读书,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活动了吗?”
宁长久:“孙子你有胆再说一遍?”
周非舟:“......开玩笑的。”
在街道那头的宁长久呼出一口气,平缓下情绪转而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宁长久之前试图追人,但他被人流冲散,而周非舟又像兔子似的转眼就没了影,不知道那家伙受了什么刺激,他还在这里反省了自己好一阵,难道是他的教学过于严厉了?
这时,手机里再次传来周非舟的声音,直听他道:“我只说这一次。”
宁长久:“嗯,你说。”
周非舟开始反复深呼吸,差不多平静下来时,他语气微重地开口:“我说的是......我喜欢你。”
宁长久倏然亮起了眼眸。
周非舟:“我会给你发一个定位,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嘟——
不待宁长久作出什么反应,手机的电话便被周非舟挂掉了,但他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但比起突然被告知的感情,他的脑海中涌入的还有与Ai姐的对话。
【克隆人的意识不能长久地留下去,对吧?】
【那当然,任务结束每个克隆人的意识都必须回到现在,否则会对本体产生不可逆的损伤,若是因此对本体造成死亡,且过去的人类又未能采集到基因标本,现在的克隆体也可能会不复存在......】
“周周......”
宁长久的神情浮现出一些沉重,以周非舟那样复杂的性格来看,绝不会放任他折中选择,他恐怕只能选是或者不是。
但宁长久不打算一走了之,因为这一回的对象是周周。
他按照周非舟发来的定位一路走,约莫过去二十来分钟,宁长久在一处小广场的台阶上找到了人,周非舟孤零零地蹲在那儿,埋着头,一声不吭。
宁长久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
周非舟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走得时缓时急,下了台阶,最后出现在他的身侧余光中,他转脸向另一旁,又埋了埋头。
宁长久就着周非舟同一层的台阶坐下,半身向后仰了仰,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说话?”
“就这里。”周非舟低低地答道。
宁长久便没再说什么,转而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非舟:“昨天......不,可能更早吧。”他这时候想起来之前与宁长久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心境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自己都不知道。
宁长久:“我之前说过,身为学生首要之重就是学习,这话我是说真的,不是骗你。”
周非舟:“那你还来——”
宁长久:“但我不想伤你的心。那么多人里我和你认识最久,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好哥们,如果我无法回应你,你舍得和我决裂吗?”
真诚往往能触动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周非舟对这番话感到难受,同时又止不住自己的心动,他先前未哭痛快的眼泪又开始涌出来,他一边抹着脸,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不、舍得......呜......那你能抱抱我吗?”
宁长久听罢一口回绝说:“不行。”
“为什么?这很难吗!”周非舟带着哭腔吼起来。
宁长久:“我怕你多想,留下幻想。”
“......”
周非舟默默地看向宁长久,宁长久也看着他,他知道那话是认真的,刚刚他确实是有私心,若是可以抱一下他就能获得满足,但即便是这样,宁长久都不愿意照顾一会他无处安放的感情。他便认真地道:“我也不会放弃的,高中不行,那就毕业、大学。”
这种季节总是容易让人感到凄凉,宁长久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道:“你先安全地度过期末再说吧。”
等过了期末,宁长久想必就不用再考虑这种问题,那时他一定已经离开了21世纪,而本体的宁长久,恐怕也不会再有这段记忆。
学生的首要之重就是学习,也是宁长久用来回避周非舟所找的借口,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像样的理由让周非舟知难而退。
但周非舟忽然离地而起,对宁长久郑重其事道:“我会好好学习,从前我只是不想学,不是学不会,只要你好好教我,我一定学得会,学得好,满足你的要求。”
“嗯,加油周周。”宁长久坦然笑之,以示鼓励。
不管如何,这是周非舟第一次在他面前自下决心,也代表事情开始走上了正轨,学习终归是个人的事,无论宁长久怎么推着周非舟向前走,那都是一种无形的桎梏。
这个下午剩余的时间,他们重新返回了市立图书馆,如周非舟所言,他一改之前勉强的态度,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的氛围中,他会主动提问,主动请教,甚至有时候还能举一反三,学习的素质超脱常人。
宁长久突然想起一些往事,初一那会,周非舟刚转校过来与他还不相熟,第一个学期的前一段时间里,班里的同学有几人参加了省作文比赛,唯一得奖的那人......对了,他想起来了,似乎就是周非舟。
周非舟在期中考试时,在年级排名里还是名列前茅,不知为什么,之后的成绩就一路下滑,与宁长久相熟那时,已经变成了吊车尾。
周非舟一直在放任自己,他以为这就是对父亲周信华的反抗,一路朝着错误的方向持续着自己的叛逆,不惜差点丢掉自己的前程,如今他的心境变了,开始正视学习这件至关重要的事。
无论如何,欢迎回来,周周。
这时候,宁长久小声问起道:“周周,你的英语口语发音有专门学过么?”
周非舟回答说:“小学那会,他给我找的外教专门纠正发音问题,但我不喜欢那个古板的老师,课程推又推不掉,我妈就给新找了个好说话的老师,所以就一直学着了,那些课程也算有好有坏吧。怎么了?”
宁长久:“藏得真深啊周周。”
周非舟:“谁藏了,你从来就没问过。”
宁长久:“好好好......我没问我没问。”
他笑着插科打诨,不时又会对周非舟列出的步骤进行圈点,简单却有趣地度过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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