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已经不剩几桌客人了,江琳挑了张四人桌坐下,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她不困,只是心累。
像这样的骚扰,她应付了不知道有多少回,软硬皆施,草草了事,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个人搭讪不成,竟然想要跟她动手。
江琳恨恨地想,再有下次,她一定率先出手,先拿啤酒瓶爆了他那颗冒着油光的光头。
听到动静,她抬头,“秦姐。”
身为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江琳没指望过秦心会说出什么替她考虑的话。但她认为秦心会讲道理,至少不会冤枉她,
可惜秦心开口就是指责。
“我刚才发现,你没用扫码枪,而是让他们扫的你的收款码?”
江琳解释道,“今天中午收银机突然坏了,只是临时想的办法,我等下就整理好转给你。”
秦心面色严肃,“怎么不跟我商量?”
“……打电话没人接,当时顾客又催得急。”
“那你给我发微信啊。”
“我发了。”
“但是一直没人回。”
秦心翻开手机,的确,江琳的一串消息到现在还是未读状态。她哑然,转了矛头,“江琳,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遇到特殊情况不知道想办法?”
“你怎么能贸然做主?现在你是在直接通知我吗?”
一连串的问号打得江琳措手不及。
“那我能怎么做?”她反问。
“那是你自己应该考虑的事。”
江琳觉得秦心就是在胡搅蛮缠,问道,“你是担心我会从里面贪钱吗?账单都在电脑里,你不放心可以自己看啊,现在是觉得我做错了?”
“我没有说你错了,我说的是态度问题。你不是老板,做事不能自以为是,你明白吗?”
换在以前,她绝不会为这点钱浪费时间,还要浪费口水去辩驳,可如今一落千丈,她只能咽下这口气,忍受着。
她摊手,“行,那我下次直接不管了。”
江琳的衣领处还有些水渍未干,秦心眼神扫过,说,“今天顾客泼你水这件事……”
“停——”江琳打断她要说的话,“你别再教育我了,行吗,泼水这件事你还打算推到我身上,是吗?”
“江琳,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服务行业就是难免会受委屈。再说了,这件事情,咱们是不是也有错,如果按规定时间上菜,客人是不是就不会发飙了?”
各打五十大板的态度让江琳格外不能接受。
“你的意思是我也有错?这太可笑了,”江琳觉得再跟秦心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上菜时间是我能控制的?这是我的错?”
她冷笑道,“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他泼的是温水,不是开水啊?”
“江琳!”秦心平静地望着她,继续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学会接受生活中的不公平,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小的细节,对不起,我保证不了。”
她别过头,不想再多听一句,“让开。”
江琳疾步推开门,消失在了雨中。
她没有去裴景宸的酒馆。
虽然她相信裴景宸的人品,并不会跟秦心乱讲,但江琳总觉得,每次去裴景宸就跟看管小孩一般,总是不让她喝尽兴。
那时候,江琳问,“酒馆不让喝酒,你开来干什么?”
裴景宸总是笑笑,不动声色地拿走她的杯子,回答道,“谁说不让你喝,是让你少喝。”
江琳指指一旁的客人,“你怎么不让他们少喝点?”
“他们不喝,我们哪有钱喝。”他云淡风轻地带过。
得。
是争不出个结论了。
所以,这次江琳索性直接不去。
睡觉酒馆是离她最近的一家,既然要躲开裴景宸,避免在门口被他逮个正着。江琳只能绕路,走得晕晕乎乎。
这边她来得少,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可以安静喝酒的清吧。
无奈之下,江琳只好进了酒吧。舞池里几乎是群魔乱舞,鼓点声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她找了个散台坐下,点了杯酒。
她心情不好,喝酒如喝水一般,喝的时候不觉得,后劲儿上来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虽然远远没到江琳醉酒的临界点,但她的确感觉到了不适。江琳摸了摸额头,丝滑地饮尽了下一杯酒。
白朗姆里兑了菠萝汁,喝起来还有细细碎碎的菠萝果肉,和椰汁的甜味混合在一起,倒是种奇妙的味道。
“太甜了。”江琳埋头想着。
“还不如去裴景宸那里喝呢。”
不知道坐了多久,江琳缄默着饮尽了一杯杯的鸡尾酒。
谈不上恨秦心,她也没有生秦心的气,她只是痛恨自己的无能。过着一潭死水的日子,逐渐腐烂发臭,最终和泥泞的沼泽融为一体,彻底堕落。
她坐在远离光源的角落,远远的只能望见柔光里的剪影。
将头发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一下,穿着简单的白t,她仍然透出一股极致疏离的清冷感。
下一杯上来的海岸线的心跳,她端着杯子端详了半天,没想明白名字和酒有什么关系。
还没来得及尝第一口。
“你这是要把酒品尝个遍?”
江琳回头,“曲迎?”
曲迎嗯了一声。
江琳笑得很勾人,将酒杯端向他,“怎么,你也想喝?”
“不喝。”
“不喝酒你来酒吧干嘛?”江琳嗤笑。
身后人挤人,几乎是摩肩接踵,曲迎侧身,给上酒的酒保让开路。
两人的距离瞬时拉近。
江琳嗅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恍然道,“原来你刚喝完啊。”
“你还没喝够?”曲迎说。
她指指身旁的位置,撑着左脸,妩媚一笑,“陪我喝点?”
“不喝了,”曲迎摇头,“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江琳讶然,“这才几点啊?”
“两点半。”
江琳一笑,“两点半你就困了?”
冷不丁的,江琳被推搡的路人撞到肩膀,吓了一跳。
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给曲迎点了杯止痛药,浅橘色杯身,冰块微晃,叮当作响。
端上来时,她示意道,“尝尝。”
曲迎饮下半杯,评价道,“味道还不错。”
江琳自然地拿起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
她的眼尾带着妩媚的钩子,盯着他,慢悠悠道,“是还不错。”
曲迎说,“为什么要叫止痛药?”
“我不知道,”江琳思考了下,但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脑运转的速度开始变慢,她费解地摇了下头,说,“或许是希望喝下的人能快乐些吧。”
脚下一软,险些在高脚凳上踩空。她头一歪,被迫往曲迎身上栽。
曲迎接住了她。
长发顺滑地扫过他的脖颈。
抬头的那刻,江琳一笑,“你还想喝点什么吗?”
他面无表情,“你觉得你还能喝吗?”
远远的,有大学同学隔空跟曲迎打招呼,望见他怀里的江琳,笑得暧昧,用口型说了句“我们先走了”。
曲迎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连拉带拽地把江琳弄出了酒吧。
凌晨的百溪时常下雨。
地面湿滑,反着路灯的光,亮得刺眼。小雨滴滴答答的,落在他们的肩膀上。
四下无人的雨天,空空荡荡,空气里都带着阴郁的情绪。
就像百溪的天,总是雾蒙蒙的。
出了酒吧,没有了五彩斑斓的光线,江琳才透过微醺的双目,注意到曲迎泛红的耳根。
“你脸红什么?”
“我喝酒上脸。”他说。
曲迎拎起江琳,“你住哪啊?”
“就住饭馆那吗?”
“我不想回去。”她低声道。
“那你想去哪啊?”
无人回应。
再低头一看,江琳昏昏沉沉地栽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曲迎轻拍她的脸,“江琳,醒醒,醒醒。”
那人窝在怀里,轻声道,“我没醉……”
“江琳,你真是个酒鬼。”
曲迎抱起她,无奈地向前走。
楼梯间里空荡荡的,带着巨大的回声。
曲迎边上楼,边掂着手里轻盈的身体,说,“江琳,你们老板是不是虐待你啊,平时都不给你吃饭?”
“到家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开口问。
右侧墙壁贴着寻狗启事,江琳眯着眼,看不真切,“你看那条狗,和你长得好像。”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损他。
曲迎说,“信不信我把你扔这。”
“不对,”江琳摇摇头,继续说,“你不像萨摩耶,我觉得你像哈士奇,看着就不太聪明。”
曲迎深吸一口气,“确实,我还是太仁慈了。我应该直接把你扔酒吧门口,明天你就上新闻头条。”
外面下了场雨,屋里没关窗,冷空气窜起来,本就不见阳光的屋子变得更加潮湿阴冷。
进门便长驱直入,摸着黑,曲迎把江琳扔在床上。
他转身要去开客厅的灯。
“等等。”江琳喊他。
“怎么了?”
“你这屋好冷。”
曲迎耸耸肩,“我家没空调,你忍着吧。”
“真的很冷……”
“那怎么办,”曲迎想了想,“我去翻翻,看看有没有厚被子。”
“等等……你过来一下。”
曲迎不明所以地弯腰凑过去。
江琳双手环抱住他,将他勾向自己,滚烫的皮肤贴合在一起,带着心跳声。
曲迎舔了下干涩的嘴角,低声道,“江琳……”
她加重了力度,好似渴望在黑夜里寻求温暖。两人贴近,栽倒在一起。
借着从窗外倾斜的月光,江琳朦朦胧胧地望见,那人身着黑衣,露出雪白的脖颈,对比极为明显。
藤蔓般缠绕在一起,本就炽热的温度不断攀升,回抱住她。
她不冷了。
江琳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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