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认识我?”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从他话语间那不易察觉的一丝南方口音里,我已然判断出,他既非本地人,也不可能是学术圈子里故交好友的孩子。
他爽朗地笑了:“我看过您写的书,书中有您的照片。第一眼瞧见您时,我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后来仔细一琢磨,发现您跟照片上一模一样,兴奋之余没来得及多想,就冒昧地喊了出来,幸好没认错。要是我的鲁莽给您带来了困扰,还望您能谅解。”
“仅凭一张照片,你就能把我认出来?我还没那么高的辨识度吧。”我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自己的怀疑。毕竟,一个刚踏入校门的新生,居然声称看过我那些专业性极强的著作,这理由的可信度本身就不高。
他又笑了,笑得坦然而磊落,没有丝毫的窘迫:“模样可能会有偏差,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恂恂儒雅的气质和正直坦荡的风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的。”
我心头一动,一丝被理解的感动在心底悄然蔓延。那恂恂儒雅的气质,或许熟悉我的人能有所察觉,可正直坦荡的风骨,那是我藏于灵魂深处的坚守,鲜有人能洞察,而他却做到了。不过,怀疑的阴霾却并未完全散去,我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逼问道:“哦?你是从哪里看出这种气质和风骨的?只是从照片中吗?”
“不,还有您的文字。”他的眼中瞬间闪烁起热忱而真挚的光芒,“真正用心创作的人,无论是学者还是作家,都会把灵魂倾注到文字中的。”
一种强烈的共鸣刹那间从我心底涌起,势不可挡地将那仅存的一丝怀疑冲刷得干干净净。倾盖如故啊!眼前这个相识不过短短三分钟的年轻人,竟让我莫名地有了一种遇见知己的感动。换做旁人说出这般话语,我大抵会将其视作讨好的逢迎之辞。但这个青年不同,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质朴的印记,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真诚,让人无法生出丝毫怀疑。更何况,就凭他眼中蕴藏的智慧与丰富的精神内涵,便足够让我相信,他绝不是那种会用“读过我著作”这种拙劣借口来刻意接近我的人。我突然对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青年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暖意:“中文系的吧!是不是要去宿舍登记?你们宿舍应该是三十二号楼。我正好要回家,顺路带你一程。”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您怎么知道我是中文系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中满是笑意:“读过我著作的人,必须是中文系的学生。即使不是,我也得想办法把他抢到中文系来。”
他的眼中一下子泛起了光亮,神情中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谢谢苏老师。此刻,我终于感到自己真正被北大和中文系接纳了!”
好聪明的年轻人!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我的怀疑,却一直以最大的诚意坦然面对。我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好了,咱们走吧!”我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接过他手中那大大的板凳。可没成想他身子一侧,巧妙地躲开了我的手:“不用了,苏老师,我自己来就行。”
我不禁一愣,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那下意识的举动。说来也怪,我给新生引路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从来没有主动提出帮他们拿东西。但这次,这个动作仿佛未经丝毫思考,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而且至今我仍觉得自己就该这么做。“还是给我吧。”我近乎本能地回应着,话语顺口就溜了出来,“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正所谓‘尴尬的距离最磨人’。我看你肩上的画夹都快掉下来了,再拎着这么个不小的板凳,一会儿准吃苦头,还是我来拎吧!”
他的脸上闪电般地掠过一丝感动,嘴唇轻抿了一下,却没有再坚持,而是顺从而又坦然地将板凳递给我,动作大方得体,没有一丝造作之态,就好像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我随手接过板凳,和他一起,并肩从签到处向东走去。
“你读过我的哪本著作?”我再次开口问道。其实,我心里已经没什么怀疑了,可那种想要探寻的**,就像小虫子一样挠着我。我承认,我渴望知道身边这个年轻人更多的情况。
“那可多啦。”他稍微顿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回忆,“有《竹林七贤:魏晋风度的精神溯源与文化凝萃》,还有《关于曹丕的文学、政治与时代交织的多元解读》《鲍照的乐府诗探究》,还有……”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串书名,几乎把我近十年出版的著作全涵盖了。
我不禁深吸一口气:“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是专门研究我的吧。”
“哪里哪里!”他一下子朗声大笑起来,“这些书都是祖父买的。说起来,那时候能买到的学术著作可没有几本,所以祖父一看到您的书,就跟发现了稀世珍宝似的,每出一本就赶紧买下。可惜啊,祖父年纪大了,拿着放大镜看书都费劲,没办法,只好让我读给他听。结果我读着读着,自己也就看进去了。”
“那本《竹林七贤:魏晋风度的精神溯源与文化凝萃》你也读过?”我实在有些难以置信。我清楚地记得,那本著作出版于1978年,是那场动荡之后我推出的第一本学术专著。按照时间推算,那时他顶多也就十岁左右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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