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拉开了帷幕,我和婉清旋即投身于繁忙的教学工作中。婉清在西语系身负两门外语的教学重任,我虽本科生教学任务不多,却要指导研究生和博士生,同时还要兼顾自己的学术课题研究。北大中文系的古代文学研究是块“金字招牌”,作为全国首批博士学位授予点之一,教学和科研的担子都很重。我作为古代文学教研室的骨干和权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即便已过天命之年,这个学期,忙碌仍将是我们老两口的主旋律。
可尽管如此,我和婉清依然牵挂着海天。他那双深邃而明亮的、能装得下星辰大海的眼睛,还有那在漫天风雨中牢牢护住我的高大身影,已经深深定格在我们的记忆中。所以,每次经过文史楼,我都会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下意识地寻找海天的影子。给大二学生上课时,路过每个教室,我的眼神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里面,试图捕捉那熟悉的面容。甚至路过三十二号楼时,我也会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一般,停下脚步,在那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找寻,满心期待着能与海天“不期而遇”。然而,这样的寻找注定只是徒劳。北大的学生太多了,教室也不固定,课表各式各样、社团五花八门、讲座和活动满天飞,再加上北大宽松自由的环境,赋予了学子极大的选择权和自由度。在这里,没有哪一位老师会因学生逃课而在成绩上为难他们,甚至不少老师上课都不点名。学生们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去听任何一个专业、任何一位老师的课,哪怕整个学期都不去听课,也只需按时交作业、对自己的考试成绩负责便好。在如此纷繁复杂、自由散漫的环境中,想要在北大锁定一个人的行踪,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我也曾动过念头,在晚上十一点熄灯之前去海天的宿舍“堵”他,可我实在不想让我们的重逢沾染一丝刻意的色彩。况且,在北大的传统里,一个非班主任的老教授贸然去学生宿舍找人,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我可不愿开这个“先河”。
于是,整整半个月,海天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既没见到他的身影,也没得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直到那天,我刚一进家门,婉清就满脸兴奋地迎了上来,迫不及待地跟我讲了一件“奇闻”:
“嘿,你知道吗?今儿个我碰见小青了,她跟我讲了个事儿,那可真是神了。上周六,英语系请了外国语学院的王佐良教授去做学术讲座,讲彭斯的诗歌。王教授是谁呀?那是在学术圈子里跺一脚就能让人抖三抖的人物!不过这次讲座是全程纯英文讲授,所以来听课的学生并没有把教室给挤满了,就连英语系大一大二那些个基础还欠点儿火候的学生都没敢来。可到了互动环节的时候,嘿,有个小伙子就站出来了,长得老帅了!一口英文,那叫一个地道纯正,几句话跟王教授就聊上了,聊的就是彭斯那首《一朵红红的玫瑰》和咱们汉乐府的《上邪》之间的异同。最后他俩得出个结论:这人的情感呐,可不管什么种族民族,东西方的诗歌说到底都是在表达相似的情感。只不过咱们东方人比较含蓄,像《上邪》这种直抒胸臆的诗,在中国诗歌里可不多,大部分的古诗都是用意象来表达情感,风格跟西方的象征派差不多。王教授当场就给这小伙子极高的评价,他可不光是觉得这小伙子观点新颖独特,关键是这孩子对彭斯的诗歌、对东西方文学的理解那是相当深刻呀!而且人家能用英语把自己的理解阐述得准确又简洁,那些专业性极强的英语词汇,用得那叫一个精准,简直无可挑剔。更绝的是,他把《上邪》还有其他一些中国古诗翻译成英语,那翻译得太传神了!既让人听得懂,还不走味儿。在场的人一听,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看得出王教授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小伙子,还问他是大几的,问他愿不愿意转到外国语学院来,要是愿意,就收他做关门弟子,亲自培养呢!当时在场的人都以为这小伙子是英语系的,小青也这么觉着,因为她这学期在给大三讲美国文学时,经常能瞧见这小伙子,还跟他互动过几次呢,对他印象还挺深。您想啊,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对英语系来说,那可太有面儿啦!更何况是在外国语学院王教授这样的泰斗级人物面前大放异彩,那可是给英语系,乃至整个北大都争光啦!这时候,连李赋宁主任都站起来了,开玩笑地说:‘王教授,咱可不能挖墙脚啊!’可谁成想,这小伙子一报家门,哎哟喂,在场的人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猜怎么着?他呀,居然是你们中文系的学生,而且是刚入学还不到两周的大一新生!你说神不神?”
我心里陡然一惊,仿若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不禁脱口而出:“难道,是海天?”
“可不是他嘛!”婉清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以前听你念叨他,我就寻思他也就是对古代文学拿手。嘿,没成想这孩子英语说得也那么地道,就跟说母语似的,而且对外国文学的理解那也是相当深刻。难怪你一眼就看中他了。这小子难道是文曲星下凡不成?”
“是啊!”我忍不住深深感慨,“其实按常理说,海天这观点也不算新鲜。就像如晋,今年年初去斯坦福给美国大学生讲唐诗的时候,也是用《一朵红红的玫瑰》和《上邪》这两首诗作对比来引入的,连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秦教授还专门给我来信,说如晋那次讲学可成功啦!讲座一结束,会场里那掌声、欢呼声,响了足足十多分钟。今年武大中文系的那些美国留学生,好多都是听了如晋那次讲学后,专程千里迢迢来学习咱们中国文化的。可如晋那是什么人呐?人家都到了不惑之年了,在学术圈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再看看海天,这才多大?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刚迈进大学校门还不到两周呢!这孩子要是到了如晋那岁数,在学术上那还不得取得天大的成就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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