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合杨柳的意,“我也这样想。”
贺清忧心:“那边……能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吗?”
杨柳笃定:“会的。”
……
濯龙宫,萧策安盯着案上的密信,阴云密布。元宝侍立外侧,呼吸都不由轻了几分,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五天里,暗卫带来的密信一如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亲昵。
萧策安不明白,分明是那贺清死皮赖脸缠着杨柳,怎地近些时日,二人看起来倒真像恩爱鸳鸯。
他攥拳锤了下桌案,低声骂道:“混账!”
他应该现在就过去。
他根本就不该给她这么多时间。
他一定要撕碎了那个奸夫,看那混账还如何蛊惑人心!
在萧策安起身前,暗卫匆匆进殿,跪地道:“陛下,夫人的信。”
萧策安神色稍霁,展信来看,心绪复杂。
“一日夫妻百日恩。今将离别,妾心有愧意,乞尽贪欢之晌。望君稍安。”
按捺下提剑围了小院的冲动,萧策安深吸一口气。
不过三载夫妻情分,便叫她如此惦念。日后他与她共度一生,她对他的爱又该有多浓烈?这个念头只是一起,便叫萧策安浑身如焚。
与此同时,却又涌上一股怒意。
贺清不过是个贼人,白白窃走了杨柳三载光阴。若不是贺清,他早就与杨柳相逢,哪里要忍得杨柳与这蟊贼含泪道别。
不,不能逼她太急。
……
贺清之于杨柳,足够亲近,但仅止于此。
兴许是他们如今面对着同一个强大的敌人,在这短短几日里,反而滋生了些不同寻常的情愫。
杨柳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相比于从前,她和贺清分明做着与往常无异的事,却更加丰盈、愉悦。
也更排斥彼此的分离。
每每贺清归家晚时,杨柳便要忧心,是不是那人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将他打入昭狱。直到贺清依旧带着温热的糕点回来,这种担忧才会按下。
到初十这天,贺清休沐,二人乘车去往城外的寒山寺拜佛,在山脚下租了一家小院,夜里在此处停靠。
下山的路上,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贺清扯着杨柳一路疾行,到小院时还是淋湿了衣发,两人眉眼上都带着水汽。
但相视时,又都忍不住弯唇笑起来。
点了烛火,换了寝衣,贺清拿着巾子给杨柳擦头发。杨柳屈膝坐在榻上,白净的脸颊上带着笑,回眸去看神色温柔专注的贺清。
屋外雨打木叶,点点滴滴,落雨声如此悦耳。寒凉的雨夜,灯火如豆,却温暖柔和,拥着薄毯相靠,心内的慰藉却不止于此。
杨柳道:“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贺清温柔似水,语带软意,被这一刻的欣喜填满心室,“我也是。”
杨柳略有些忐忑,“一切……都还好吗?”
贺清知道,她问的正是他们这些日子所谋划之事,“若不出意外,应该都已妥当了。”
杨柳心跳很快,乌眸却明亮,“贺清,我们……逃走吧。这场雨下不了多久。”
“好,”贺清心细如发,畅想了一番未来的美好,却不敢忽略潜在的威胁,拉起杨柳一只手,“若是我们被发现了,又该如何呢?我舍不得你出事。”
杨柳忽然笑道:“其实我很喜欢小孩,但是我害怕。我既怕疼怕死,又怕想到我爹娘。如果我有个小孩,不管它什么样,我都不会抛弃它。”
所以,她的爹娘呢?因为她不够好吗?为什么抛弃她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来寻她呢?连刘父刘母都说,昔年从河面上捞起杨柳时,杨柳的小木盆里满是金银财宝,襁褓也精致,非富即贵。他们说,大户人家阴司盛,她的存在只会给爹娘带来麻烦,爹娘这才不要她。
是因为她对爹娘而言,其实见不得人吗?
贺清心疼地抚上杨柳眼角,对上杨柳黯淡的眼眸,嗓音温柔坚定,“我们不要孩子。”
“不,”杨柳摇头,竖起一指抵在贺清唇上。三载光阴,和风化雨,这些深埋内心的恐惧,早就慢慢地被贺清一点点抚平,“如果是你和我,我会期待它的到来。”
“至于他?”杨柳轻笑一声,“世上如花美眷何其多,岂会留意于我?”
夜雨磅礴,晕黄的窗纸上,映出两道相近的剪影。
元宝不敢去看萧策安的脸色,只听到他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和咯吱作响的骨节错位声,似已在极力忍耐。
暗卫已悄然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漆黑的夜行服几乎与夜色融合,只有一双眼睛在电闪雷鸣时闪着幽光。
窗纸上,纤细秾丽的身影靠近对面束发之人,与之额头相抵,近乎唇齿张贴。
萧策安再也难以压抑,疾步前走。元宝忙撑着伞追上去遮雨,也被他狠厉一眼斥退了下去。
砰得一声,房门倒塌在地。萧策安的乌皮靴踩过倒地的门板,玄衣袍摆随风晃荡,目光如冷刃,一寸寸刮过刹那间面色惨白的二人。
贺清起身,沉默地站在杨柳身前。
萧策安语气阴鸷,“滚开!”
贺清嗓音坚定,“请您离开。”
杨柳牵住贺清衣角,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真是对亡命鸳鸯呵!
呵!
萧策安一步步逼近。贺清是个纯粹的读书人,家境殷实,从没吃过苦头。他不过一脚,就将他踹得滚倒在地,满面冷汗。
贺清忍下剧痛,强撑着站起来,要挡在杨柳前面,被不知何时涌进来的暗卫制住,扭到外面。
在他们的钳制下,贺清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听到可以狠厉骨节断裂的声音,却连回个头看一眼都做不到。
杨柳着袜下地,鞋都来不及穿,慌慌忙忙要追出去,却在路过萧策安身侧时,被他一把扼住腕骨。
她看到他发上的银冠,也感受到腕上令人吃痛的力道,含泪眸光眺望向跪在外面的贺清。
萧策安移步,胸膛宽阔,玄色鹤纹袍挡住了杨柳的视线,嗓音冷酷,“元宝,即刻拟旨,敕令他二人和离!”
杨柳摇头:“不,不要。”
萧策安手指抚上杨柳下颌,宛如阴冷的毒蛇,“夫人,朕的宽容是有限的。”
砰砰砰的磕头声送进屋子,贺清刚发出一节话音,就被堵了嘴。元宝连忙命人制住他,却听到萧策安的嗓音,“让他磕!”
杨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怨恨地瞪着萧策安。
萧策安抬掌捂了杨柳的眼睛。
那目光太怨毒。
他怕他会忍不住杀了外面跪着的那个人,让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只看得到外面那人的苦痛,却看不到他冒雨前来时湿透的衣衫和带泥的鞋底。
难道他的宽恕就是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的底线?
萧策安近乎怒吼:“你为什么要受他勾引!”
贺清额头满是鲜血,眼前一片漆黑。
他小心翼翼捧着、无微不至关怀着的人,他根本就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一滴泪都不忍心让她流。而在另一个他曾经推崇毕至的男人面前,受尽了胁迫与委屈,流尽了泪水。
这叫贺清如何不恨!
贺清头一次怨恨自己是个文弱的读书人。若他是个武人,哪怕是提剑进去弑君又自刎,他也绝不让他得逞。
杨柳被萧策安的气势威慑,听着贺清声声入骨的叩头声,泪水不争气地流,“你走开。”
她和贺清分明才刚刚开始。
三年相处才埋下一枚开始的种子。
“你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萧策安一字一句,“你看清楚了,是他,是他勾引你!”
杨柳一颗心却全挂在贺清身上,根本就不搭理萧策安。
她也不敢再开口,生怕哪句话不对,就葬送了贺清的性命。
元宝战战兢兢听着室内的动静,瞥一眼贺清,“贺大人,要咱家说,你就别费这功夫了。你好好配合,往后啊,有得是好日子。”
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贺清不予理会,动作丝毫不停顿。
叩头声像鼓一样一声声擂在杨柳心头。
在萧策安掌下的黑夜里,这声音被放大,让杨柳愈发恐惧。
萧策安紧紧攥着杨柳,闭眸道:“解释!”
只要她肯解释,只要她将一切错误都推到贺清身上,他就既往不咎。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杨柳脑袋里那根弦却被他冷酷的嗓音崩断,不可抑制地去想门外的贺清。贺清磕头磕了这么久,又受了伤,雨还那么大,是不是要死了?
再这样下去,贺清一定会死的吧。
“你要杀他,就把我也杀了吧。”
在反应过来之前,杨柳已经脱口而出,再没了后悔的余地。
萧策安猛得抽气、呼气,又惊又怒,厚实的八仙桌被他提剑一劈两断,喘着粗气回头盯视杨柳,“朕要你解释!”
话一出口,杨柳反而没那么怕了。她想说,她和贺清根本就不怕死,在他们俩的计划里,最差的一环便是两人都死在他手里。
然而杨柳每一次开口,都被萧策安一声沉过一声的“解释”打断。
室内的声响自然瞒不过院子里的人。
元宝就看先前死不悔改硬要磕头的人停下了,脑袋悬在两臂间,雨水夹杂着鲜血,顺着他脸庞不断滑落。
想开了?元宝此刻反而有些失望与不值。
贺清睁着眼,感受着眼中的刺痛。
他不能死,不能带着阿柳死。
阿柳应该活着。
“陛下,都是罪臣心比天高,妄图挟持阿柳从您这里索取回报。此事与阿柳无关,都是罪臣一人的主意。罪臣已知错,日后绝不敢再有此心。臣罪不容诛,只希望不要影响您与阿柳的感情。”
“求陛下饶臣一死。”
也饶阿柳一死。
几句话吐出口,连贺清都唾弃自己。周遭暗卫和公公的视线,更是让他抬不起头,恨不得触柱而死。
但他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萧策安嗤笑,望向呆滞的杨柳,“都听到了?”
“你在这里为他要死要活,他已经开始匍匐求生了。”萧策安语中带怒,凝视杨柳神色,对贺清的杀心更上一层,“值得吗?”
杨柳听明白了。
贺清想让她活着。让他说出这些话,不亚于让他死一遭。
她此刻好似也有些体会到贺清的心境了,呢喃道:“值吗?”
贺清:你是说[眼镜]我勾引你媳妇(看婚书)(再次确认)这不是我媳妇吗[求求你了]冤枉啊,我要告官!
萧策安:(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贺清:[问号][爆哭][愤怒]
下一更大概率在下周末,这个副本不长[哈哈大笑]如果工作日有时间,也会写的,不过没办法保证更新[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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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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