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拿纸笔来。”徐阶雀跃,无视馆竹说的话,仿佛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徐阶将墨轻轻倒入砚台,又麻利地将馆竹递来的宣纸展开,一手握小楷笔,一边审视着纸的大小和落笔之处。只见他将毛笔饱蘸墨汁,左手按着纸的边沿,在纸上写起来,动作轻盈,笔法娴熟,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最后收笔时往下轻顿,提笔收回。
再观徐阶的小楷字,其形色,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只是这内容,实在荒诞不羁。
信中写着,他于丁忧回京途经徽州歙县,巧遇一女子,名叫闵湘兰,恰逢其卖身葬父。他同情她的遭遇,为她埋葬父亲,料理后事,一时糊涂,与该女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没想到,她竟独自生下了他的女儿,不久前,病死塌上。临死前,闵湘兰托孤乡人,乡人带着一名女童,拿着信物来延平府找他,他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阶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一片芳心,恰逢大哥寄了信来,无奈阶实在伤心欲绝,近期无心娶亲,望大哥体谅阶一片丹心。
信写好,拿给陆炳看,陆炳面上看不出变化。徐阶心知肚明,他这回,终于放心了。
馆竹识字,虽有些字不认得,但总的意思还是看懂了。他的下巴都快惊掉了,没想到徐阶随手就能编出一段风月话本中才有的故事,比他见过的那些说书的还要厉害,大人竟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徐阶在信中表达的意思,谎称自己的心上人死掉了,无心娶亲,实则拒绝徐隆给他安排的亲事,忙劝阻道:“大人!岁月不留情,您还不成家,是准备打光棍吗?”
徐阶掏了掏耳朵,觉得今日馆竹实在是有些聒噪。
馆竹的后脑勺被陆炳盯得发毛,他转过头看了眼端坐桌旁的陆大人,明明是三伏艳阳天,他却觉得今天格外的阴冷。
“你现在是我阿爹了?我叫徐瑛?”徐瑛眼睛咪的像弯弯的月牙儿,她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圆乎乎的脸颊上蓄满笑意,由心粲然一笑。
“嗯,正好你身形瘦小,看着像四岁的。”徐阶心情也明亮了些许,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模样。
“我六岁了!”徐瑛不服气的道。
徐阶惊讶,虽知道她的生长环境不好,但究竟是怎么长的,六岁的孩子,身形像四岁的,该庆幸她还活着吗?
“阿爹!”徐瑛甜甜一笑,走到徐阶的跟前,抱住他的小腿,抬头冲他笑。
“嗯。”徐阶轻轻应了一声。
“阿爹!”徐瑛更兴奋的叫了一声,脑袋对着徐阶的腿蹭了蹭。
“怎么了?”徐阶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笑了笑。
“阿爹抱抱!!”徐瑛脸埋在徐阶腿上,感受到头上的温暖,她蹭了蹭,声音有些哽咽。
“好。”徐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徐瑛努力的让嘴角上扬,扯出微笑,眼角的泪珠滚滚落下,她的睫毛被被泪珠打湿,明明克制不住,想放声大哭,嘴角仍抽搐着,努力向上扬。
“想哭就哭!对你阿爹还装什么装!”徐阶眼睛也有些酸涩,轻轻拍了拍徐瑛的窄小的背。
“哇……”徐瑛嘹亮的嗓音,放声大哭,那是一种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血红的悲哀。
也许她在哭自己过世的父母,徐阶想着。
傍晚,日落的余晖温柔了整个天空。
张遥左手提着用牛皮纸包好的中药,右手提着油纸包包好的烤鸭,站在素心斋门口。他一会儿想往里走,一会儿想往后撤退,踌躇半晌,才揣着药包惴惴不安的踏进门槛。
徐阶正坐在桌子旁喝热茶。
“你再不来,我的病将好了。”他的埋在茶盏里的眼皮微抬,淡淡的瞥了眼神色拘谨的张遥,收回目光。
张遥把中药和烤鸭搁在桌上,呼吸粗了些,喘了两声,方道:“那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徐阶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深深叹息,道:“你性子如此。”
张遥事后冷静下来,才觉得其中另有隐情。他了解徐阶,知道他不是不知冷暖的人,不会看到别人受到如此伤害,还咄咄逼人。更不是随意丢下同伴,独自逃跑的人。他皱眉,沉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道:“阶儿,对不起。”
马头山土匪是成功剿完了,徐阶大病初愈,可喜可贺。但是该抓到的一个都没抓到。苏颖舞跑了,银子也被转移了大半。五百余土匪,招安三百,死了百十来口,投降五十,剩下约八十余人撤退,大概率都是白莲教教徒。如此一想,马头山土匪二当家,苏颖舞,也许就是白莲教的头目之一。
剩下唯一可疑的,只有李又仙了。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又仙,有点可疑。”徐阶食指捻了捻拇指指腹,平淡道。
声音不大,悉数入耳。
张遥平静的心像被丢了一颗石子,荡起涟漪,一圈圈,慢慢地荡漾开来。
空气像凝住一样的死寂。
张遥突然爆发干笑,皮笑肉不笑,面皮僵硬着,像是难过至极,“我知道你还是心有芥蒂,哈哈哈。”
“算了,不提了,你给我带了什么,这么香!”徐阶察觉张遥的难处,转移注意力到桌上的油纸包,“这段时间陆炳日日让我吃粥,嘴巴淡出个鸟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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