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万物朦胧。
静一的僧袍似是撒了一层柔光。
老杨妇打量了静一一眼,目光从上而下扫视一遍,语气尖酸刻薄:
“你是谁?怎么会在叶素家里?”
静一自始至终眼眸低垂,做谦逊状,疏淡作答:“贫僧乃灵隐寺禅师,为女菩萨所救。”
听到灵隐寺,众人沉默,内心暗暗心惊。灵隐寺乃禅宗“五山”之一,若真是灵隐寺禅师,可得罪不起,冲撞了佛门,要倒霉的。
村民信佛且忌惮。
有人信,自然有人不信。
“你说是灵隐寺的就是灵隐寺的?有证据吗?不能全凭和尚你一张嘴!”
静一从僧袍宽袖中取出一物示与人前,轻描淡写的回答:“出家人不打诳语。”
静一取出是度牒。
没有村民识得此物。
“这是什么?”
“此物为‘度牒’,乃朝廷予贫僧公度为僧所发之证明文件。”
“村中秀才在吗?”
众人环顾一周,这才发现村里最有文化董秀才没有到。
“快去请!”一位老者抬手指了指方向,随即一位机灵的半大小子朝那边扎了过去。
“董秀才不在这里?”
“哎呀,怎么没把董秀才请过来?”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老杨媳妇脸色红白交加。
这董秀才,姓董名慕白,眉清目秀,剑眉星目,年纪轻轻便中了乡试。秋闱将近,近日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此人为人刚正,在村中颇有威望,是平民与官府沟通的渠道。老杨媳妇心知肚明,村民愚笨,董秀才可不迂。
俄顷,一位俊朗的青年才俊,如鹤立鸡群立于民众。
董秀才对村民道:“村中长老不在,鄙人不才,受众所托作一见证。”然则双手合十对和尚行礼,道了句:“阿弥陀佛。”
静一还礼“阿弥陀佛”。
然后董秀才才双手接过度牒仔细端看。
俄顷,秀才将度牒奉还给静一,双手合十对静一又还一礼。
村名有几个机灵的,见此状立即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嗟叹:“有眼不识泰山啊,圣僧莫怪,圣僧莫怪……”
风向变化速度之快另叶素瞠目结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像走马观花一样,众人纷纷向静一道歉,一哄而散的离去了。
老杨媳妇亦被众人指摘。
人群像潮涨潮落,院落只余董秀才、静一和尚、叶素三人。
董秀才朝静一行礼:“阿弥陀佛,圣僧怎么落难于此?”
也不怪乎众人如此刮目相看,自太祖朱元璋起,寺庙不仅是宗教活动的场所,更是与地方政府和地方官员的有效沟通和协调渠道,以达到皇权平衡地方势力。即使嘉靖崇尚道教,佛教在此时期的影响势力一直存在。尤其的有度牒的僧人与一般的光头野僧不同,是层层选拔上来的。
董秀才见静一的度牒上标注“禅师”,那是在禅修方面有所成就的!于是在此驻足,想询问一二。
叶素见众人离去,且天色已晚,便招呼二人进屋坐着聊。
正值初春,空气中透着冷意。
屋内陈设简陋,二人围坐桌边,桌面烛火如豆。叶素从屋外棚下取出两碗简陋茶水,她自然是拿不出好的茶水招待的。
进屋听闻二人交谈。
“师傅,村中多有得罪,还望担待。”董秀才先是一礼作揖。
“阿弥陀佛,出家人心如止水鉴常明,无怪。”
“家中简陋,莫怪。”叶素打断二人,上了两碗茶水,粗陶碗边破了一角,碗内漂浮着星点茶叶。
二人并未在意。
“禅师既是灵隐寺,怎会落难于此?”董秀才掩袖喝了一口茶水。
静一见眼前书生正气凌然,丝毫不嫌弃叶素端来的简陋茶水,是个正人君子,没有防备,道:“恩师禅师玲公,乃得道高僧兼僧录司善世,在京为官。灵隐遇难,贫僧前往京师寻求恩师助力,不料中暗箭,一路骑马行至桃坞山,从马背掉下,并被女菩萨所救。”
静一言语简洁,但是秀才听的心惊肉跳,惊呼:“什么人敢在灵隐寺造次,师傅九死一生,乃大运!”
叶素无心听他们谈话,一人跑到院子里,坐在棚子下的草垛子上。
她从夜幕夕沉,一直坐到月上星浮,仰头看漫天繁星。
她不明白,今日她竭力阻止众人,却比不上和尚的一张纸。
董秀才似是聊完了,告别而去,临走朝棚子下的叶素微微颔首,方离去。
静一出门,走进院子。
夜空繁星似银河密布。
“你是哪路神仙,一张纸就将人赶走了,我豁出性命,也没人相信我的话?”
倏地,叶素蓦然回首,问静一。
静一的脸一半在黑暗中,一半被门内烛光映射。
“阿弥陀佛,那不是纸,是度牒。”
“我百口莫辩,用尽浑身解数不叫人信服,那个度牒有何魔力?”叶素心中悲凉。
“为什么村中人对我的偏见那么重?”
风吹得梧桐树沙沙作响,夜风凉意浸染叶素心中的悲。
静一双手合十,道:“女菩萨,晚风冷,进屋罢。”
“后来,没过几天”,叶亮停顿一下继续道:“静一和尚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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