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我是......"云飞蹲下身,视线与豆豆平齐,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找回声音,"你妈妈的老朋友。"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缝,那里有一道陈年的葡萄汁渍——是大学时做实验不小心溅上的,怎么也洗不掉。

张娟端着果盘从屋里出来,瓷盘与玻璃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佳佳,怎么不请客人坐?"老人精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弯腰抱起外孙女,"豆豆来,外婆带你看阿婆养的兔子去。"

葡萄架下只剩他们两人。风掠过叶片,沙沙声像极了那年夏天他们偷听的情歌磁带。

云飞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云佳的轮廓——从他离开家已经十三年,此刻已三十岁的她眼角有了细纹,长发挽成了温婉的低髻,只有低头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还和少女时代一模一样。

"你女儿......很可爱。"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这句话在心底排练过千百遍,真正说出口时却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云佳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裙带。他们之间隔着张老旧的藤椅,阳光在空地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界线,就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法跨越的十年光阴。

"听说你当教授了。"她终于抬起头,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还生了双胞胎?恭喜。"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刺进云飞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看见云佳突然望向院门——文斌正拎着公文包走进来,西装革履与这个充满回忆的小院格格不入。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文斌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大步走过来,自然地揽住妻子的腰。"这位是?"他明知故问,手指在云佳腰间收紧的力道只有她能感觉到。

豆豆像只花蝴蝶般扑进父亲怀里。"爸爸!这是云飞叔叔!"孩子天真的介绍让空气更加凝滞。文斌的嘴角扬起礼节性的微笑,眼底却结着冰:"久仰,陆教授。"

暮色渐渐笼罩小院。告别时,云佳站在丈夫身边,看着云飞独自走向院门的背影。他的白衬衫被晚风吹得鼓起来,还是和少年时一样清瘦。

豆豆突然挣脱父亲的手,举着个肥皂泡追上去:"叔叔给你!"云飞弯腰接过,那个巨大的泡泡在暮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最终轻轻破碎在他掌心。

"走吧。"文斌低声说,把车钥匙捏得咯吱响。云佳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消失在巷口的身影。

葡萄架上,今年新结的果实已经开始泛红,像极了那年夏天,滴在她眉心那颗紫红色的葡萄汁。

那一晚,文斌的车开得飞快,窗外的街灯连成一道道刺目的金线。云佳沉默地靠在副驾驶上,唇上还残留着方才告别时僵硬的微笑。

豆豆已经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攥着那个陌生叔叔给的彩色玻璃珠——那是云飞临走时从钥匙扣上摘下来的。

刚进家门,文斌就猛地将公文包摔在地上。金属扣撞击地板的巨响惊醒了豆豆,孩子迷迷糊糊地哭起来。云佳急忙要去抱,却被丈夫一把扣住手腕拽进卧室。

门锁"咔哒"落下的声音像子弹上膛,她后背抵在冰冷的门板上,看着文斌眼底翻涌的黑色风暴。

"他碰你哪了?"文斌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威士忌的灼热。没等她回答,他就狠狠吻下来,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牙齿磕破她的下唇,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云佳吃痛地推拒,手腕却被钳制着按在头顶。他的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她衣领,在锁骨处咬出深深的齿痕,仿佛要透过皮肉将标记刻进骨髓。

"你疯了吗?豆豆在哭…..."云佳挣扎着偏过头,声音支离破碎。这句话像捅破了文斌理智的最后屏障。他一把抱起她扔到床上,西装裤料摩擦着她腿侧的肌肤,烫得惊人。

"我他妈就是疯了!"他撕开她的衣襟,纽扣崩飞的声音像极了那年撕碎的相册,"八年!我用了八年都没走进你心里!"

楼下的哭声渐渐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电视机里幼稚的动画片声音——大概是保姆闻声赶来照顾孩子。

这个认知让云佳突然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她像条搁浅的鱼般仰躺着,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是去年文斌发脾气砸碎的吊灯留下的。

泪水无声地滑入鬓角,她想起下午云飞看她时克制的眼神,和现在身上这个男人发红的眼眶,忽然觉得荒谬至极——她究竟是谁的囚徒,又是谁的战利品?

文斌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盯着云佳小腹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生豆豆时剖腹产留下的。暴戾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他颤抖着抚上那道疤,仿佛突然被现实刺穿心脏。

"对不起…..."他把脸埋进她散乱的长发里,湿热的液体顺着她颈侧流下,"我只是…...太怕失去你…..."

月光透过纱帘,照在床边那个翻倒的蓝丝绒盒子上——不知何时被文斌从储藏室翻出来的。里面的玻璃珠滚落一地,最亮的那颗蓝珠子停在云佳垂落的手边,折射出幽幽的光。

她缓缓抬手环住身上颤抖的男人,指尖触到他后颈的汗湿。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学者,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有他…..."云佳轻轻地说,声音飘在了月光里,"从来就只有你。"这句话半真半假,却奇迹般抚平了文斌的战栗。他小心翼翼地抱紧她,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之前的暴虐化作无数个落在她伤痕上的轻吻。

楼下传来豆豆咯咯的笑声,动画片正放到欢乐的段落。云佳望着窗外那轮明月,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李阿婆摇着蒲扇说:"云聚云散都是天意。"

如今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注定是生命里的过客,像风吹散的云;而有些人则会成为扎根心底的树,用年轮默默记录所有风雨与晴好。

当文斌终于在她身边沉沉睡去,云佳轻轻起身。她赤脚走过冰凉的地板,一颗颗拾起散落的玻璃珠。

其中那颗蓝色的被她握在掌心许久,最终放进女儿床头的小猪存钱罐里——那里已经存了半罐硬币,是豆豆的"迪士尼基金"。

晨光微熹时,云佳站在浴室镜前查看锁骨处的咬痕。淤血已经泛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她抹上遮瑕膏,动作熟练得像在掩盖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与不甘。

镜中的女人对她露出疲惫的微笑,眼底却有着异样的坚定——为了那个会在清晨偷偷给女儿扎小辫的丈夫,为了那个看见彩虹就欢呼"要给爸爸看"的孩子,有些往事就该永远封存在记忆的葡萄架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六十二年冬

西江的船

狩心游戏

貂珰

橘涂十一日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晨昏的距离
连载中暮云长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