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大会散场之后,还有一整个长达四十分钟的大课间活动,场地是在校前广场,那里有足够巨大的阴影。
通常这个大课间会让宁中的莘莘学子们进行体育锻炼,以前是跑操,后来改成跳绳加球类活动。
对于大课间活动,喜欢锻炼的人自然会好好锻炼,然而还是有很多人更希望能够利用这个时间多学习一些,因此总会偷偷怀揣一些笔记本,默默背点单词。
覃苏高二的时候,每一次都会认认真真地打羽毛球。
因为在这样的时间里,带卷子、作业本等大型的书本容易被教导主任发现,从而没收,所以大家都会选择背诵。
覃苏最讨厌的就是背诵。
她经常会在这段时间里跟谢小芙打羽毛球。
只是今天谢小芙没有去领羽毛球拍,而是很认真地走过来,告诉她,自己要背书了,以后应该都只会背书。
“因为我们高三了,这个学期末就要首考,我的英语还很不好。”谢小芙将单词本背到身后,“所以苏苏啊,你也认真一点吧,我很希望我们能考上一个大学呀。”
谢小芙的成绩也挺好,虽然理科比不上覃苏,但是她的综合成绩远远超过了覃苏。
名为焦虑的东西陌生地缠绕在覃苏的心尖,她摇摇头:“小芙你背吧,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别人。”
说完,覃苏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生硬,又补充了一句:“没关系的,好好学习真的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鼓励别人,可她不能接受别人劝她好好学习。
因为太累了,太困难了。
她明明可以规避这些困难,为什么还要选择迎难而上呢。
覃苏的目光在人海里掠过。
所有人都是这茫茫人海之中的潜泳者。
有的人能在最终浮上来,有的人却悄无声息地潜下去,明明大家之间的距离没有隔开多少米,然而她就是觉得其实有很大的差距。
覃苏的目光蓦地一顿,落在了远处一个身影上。
——喻现。
覃苏将羽毛球拍放回了远处,内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奇怪的冲动,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叫嚣着,跟上他。
在沸反盈天与欢声笑语中,她艰难地穿过一茬一茬的人,不断地缩短着自己和他的距离。
校前广场哪里都有人,然而他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很快就甩开了大部队,将自己往茂密的小树林里塞。
覃苏并不识路,也不怕被喻现发现,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
眼前的少年背挺得相当直,薄薄的白衬衫下能看到隐约的肌肉线条。
他相当高,她如果走到他的身边,恐怕眼睛只到他的胸口过。
就算是这样不合适的身高,他们竟然还是成了同桌。
又走了一段路,满目的绿荫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房子。他从兜里掏出一枚带着体温的钥匙,三两下开了那扇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房子。
这门被“吱嘎”一声推开,黑洞洞的,光像是从里头消失了,就仿佛昨日她看见的,他的家。
眼见着就要合上门,覃苏忽然出声喊了一句:“喻现。”
声音不大不小,却一下子打破了林子里的婉转鸟啼,划破了这清幽寂静。
喻现转过身来,眼神浅淡地从她的面孔上滑过,倒是没再关门了。
覃苏三两步走上前,也跟着进了这个秘密小屋。
这个小房子并不大,里头只有一张桌子,几把小小的椅子。走道逼仄狭窄,只要人坐在椅子上就过不去。
墙上倒是开了一面很大的窗子浓密的绿枝几乎要探进窗子里。
这窗子上网了一层纱窗,长条的桌子右侧还摆着一台小电扇,桌底下放着一盒蚊香。
桌子上摆着很高很高的几摞书,有一摞甚至是全英文版。
覃苏踏入房间内的那一刻,心中忽然一动,知道自己是走入了喻现的秘密基地了。
“这里不是学校。”覃苏道。
“嗯。”喻现没有多做解释。
宁中很特别,学校和这片地没有彻底地分开,当初这块地的主人说什么都不卖,还建了一个小屋子。
据说屋子的主人曾经每天都来这里坐一坐,读读书,却总是被嘈杂的上下课铃声气得咬牙。
后来这间小屋子荒废了,屋子的主人偶遇了喻现,就给了他这把钥匙。
除了这两人,没有人想到这屋子竟是从来没有真正地荒废过。
覃苏的心口泛起一阵相当微妙的感觉,从小的教养驱使她礼貌地提出自己的疑问:“你真的欢迎我进来吗?”
喻现从最顶端抽了一本书,然后把桌子下的一把椅子拉出来,示意覃苏坐下,并没有多说话。
大课间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了。
覃苏从来不喜欢看什么名著,所以文学素养相当不行,每次写作文都仿佛被要了命。
她坐得无聊,可也不想从这个地方出去,因此向喻现借了一本书。
她奇迹般地看下去了。
还是一本人名重复、西式风格的小说。
《百年孤独》。
她看得如痴如醉,喻现却敲敲她面前的桌子,平静地道:“我们得回去了。”
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覃苏跟着喻现在林子里穿梭,出了林子之后开始狂奔,内心里涌上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她刚才好像离开了人间,去了一趟幻境。
两人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大部分同学都闹哄哄的,要么在写题,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两人的回来。
除了谢小芙。
她的眼神太亮了,毫不留情地将覃苏从头到脚都扫视了一遍,大眼睛仿佛在威胁她老实交代。
覃苏露出了惯常的甜蜜笑容,第一次躲开了谢小芙的眼神询问,并没有打算将这一切全盘托出。
只是一场不到半小时的阅读盛宴而已。
重点是这是他们两人的盛宴。
地理课,老师开始复习最难的知识点——地球运动。
“大家都知道晨昏线是做地球运动的题目中,极其关键的一个提示点……”地理老师的声音催眠的很,覃苏又开始昏昏欲睡,在她眼皮即将阖上的前一秒,喻现叩了叩她的桌子。
覃苏瞬间惊醒,继续听。
“由白昼进入黑夜是昏线,由黑夜通向白昼,便是晨线……”老师的声音拖长了,幻灯片也相当单调乏味,“其实晨线和昏线也很有意思的,大家可以仔细地想想,它们都代表着什么……”
一天的课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覃苏每次在上理科的课都能很精神,对每一道题都有不小的热情,但在文科的课堂上,她总是犯困。
每一次犯困,喻现就会敲敲桌子,然而敲桌子已经快失效了,在征得覃苏的同意之后,喻现开始轻轻地用手肘推推覃苏的手肘。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一天下来的作业早就堆积如山,喻现下课总是在写题,见缝插针地利用时间。
每一块的碎片时间对他而言都可以尽情地榨干,他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时间的操控者,所有的作业都被他消灭得差不多了。
覃苏的作业一个都没写完。
她真的很讨厌写作业,哪怕是她得心应手的理科作业。
现在不得不写作业,覃苏便拿出了自己一枚干净的橡皮,在六个面上各自标上了一个数字。
然后她轻轻抛起,柔软的橡皮最终滚落在事先摊开的衣服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却惊动了身旁的喻现。
“哦,是五啊。”覃苏满意地看着正面朝上的数字,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了物理试卷,“那我就开始写物理作业吧。”
喻现手里是他今日最后一个作业,正是一张物理卷子。
他才写了一道题。
他收回视线,管自己写下去。
没有想到身边传来了覃苏飞快写卷子的声音。
她的速度相当快,没有打草稿,心算能力相当强。在喻现写第一面第五道选择题时,覃苏已经翻过卷子,开始写第二面的第十一题。
后面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几乎有些麻木地在听着覃苏翻动卷子的声音。
“呼,终于写好了。”覃苏用气音自言自语,“对一对答案吧。”
喻现才将将写到第三面的一半,覃苏就开始改卷子了,动静不算太小。
红笔打一个大大的勾时,太用力了,所以不小心划破了卷子的纸。
喻现想要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偏偏他的耳朵就是会听她小声喃喃:“啊,又是全对,这张卷子太简单了吧。”
喻现盯着自己才写到第三页的卷子,深深地明白,这张卷子的难度并不小,甚至前面有三题他都无法完全确定。
她甚至连草稿都没打几行,速度相当快、正确率百分百地通过了这场小小的测试。
这是他努力再久都做不到的。
覃苏又通过掷骰子的办法选择出了下一门要写的作业。
她散漫的样子仿佛皇帝在宠幸妃子时,漫不经心地挑挑拣拣。
最后果然还是挑了化学,然后用相当离谱的速度完成了一张化学卷子——而喻现在此时才恰好将物理卷子完全写完,最后一题让他觉得难度有点过大了。
“……”喻现看着第三次掷骰子的覃苏,四十五分钟的铃声才响起,绝大部分的人才写完半张多一些的卷子。
喻现难得主动和覃苏搭话:“……是不是,很少有人愿意和你做同桌?”
覃苏听到喻现少见的长句,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很喜欢和我一起玩,但是就是不太愿意和我做同桌。”
她曾经问过谢小芙原因,谢小芙只是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
覃苏一边说话一边改卷子,猝不及防发现自己化学卷子最后一题的最后一步,题目要求精确到小数点后边儿三位,她少了一位,心疼地圈了起来:“哎呀,居然没有全对,太可惜了。”
喻现忽然间丧失了所有和这位新同桌说话的兴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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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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