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特别行动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很明显大家都竖着耳朵想听他们的对话，因而大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可想听墙角的怕是要失望了，因为这两人真的一句话没说。林司久倒也没有像让越希望的那样坐到角落去，只是默默把椅子挪远了一点，趴在桌上望着他。让越简直被盯得心里发毛，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所以他只能异常烦躁地批着文件，在心里咒骂每一份形式主义垃圾，并且重重地签名。七区行政部门的文员就算想破脑袋恐怕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那天送审的资料不合格率那么高。
终于，在让越出去接了五次水，换了三个坐姿，踢到二十几次抽屉之后——午饭时间到了。
其实基地十二点才开饭，但是无所谓，他会早退。
让越放下电子笔，把显示屏收起来，抄起终端，对边上看他看到快睡着的林司久说：
“走。”
很好，惜字如金，完美维持了自己的高冷人设，他满意地想。
可能因为是基地主要战力的缘故，军部食堂的伙食会相对好一些——也就是荤菜多那么一点点，科技少那么一点点的区别。让越倒是无所谓什么天然的还是人造的，只要别太难吃就行。现在的伙食，对比基地刚成立那会儿，已经可以算是丰盛了。
不过据说曾经有一批人很排斥人工合成的营养素，甚至到了在自己宿舍里种菜的地步。
让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门口领了盘子，扭头叮嘱林司久：“分餐是全自动的，记得带卡。每个菜要的贡献点不一样，但是一般不会太贵。”
也不知道基地会给他发多少月薪……哦对，自己还欠了苏怿一笔钱，过两天还得被拉妮敲一笔，加上住院的医药费……让越悲惨发现，自己刚发的薪水怕是一点也存不住了。
呃，这两天还得帮他刷卡。
看来基地最近农作物收成略显惨淡啊。两人排队来到窗口前，让越望着摆在最显眼位置的那一盆糊糊，顿感绝望。再这样下去，冬天又得靠高能压缩饼干和维生素片过活了。
这么多年过去，食物方面是一点也没进步，科技点都点到哪里去了，重工业吗？
这是什么，他看了看就差把“好奇”俩字写在脸上的林司久，在心里默念。下一秒，林司久果然如他预想那般开口：“这是什么？”
“土豆淀粉代餐粥，今天是奶油玉米味。”让越鄙夷地望着那一堆不明液体，自打从奇点回来，他就开始对黏糊糊的东西有阴影了。
林司久：“什么玉米……粥？”食堂里早退的显然不止他们两个，一片餐具碰撞和人们交谈声，加上风箱和加热管的轰鸣，吵吵闹闹，林司久那句话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的。
不知道是气流还是发丝拂过脖颈，伴着一阵二合一洗护液的香味，让越条件反射一个后腿，低头和他对上视线。
眼睛好漂亮……这是让越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对着这张脸真的让人很难怀疑他是嫌犯啊。
但是他到底跟我贴这么近干嘛，讲话需要这个距离吗？
“不是玉米，是土豆，玉米味儿的土豆……呃这个问题你等会去问苏怿吧，排到了。”他打算径直跳过那盆东西，林司久却还在原地研究。
“不会真要吃这个吧……算了你想吃就吃吧反正这个便宜……”让越于是退回来帮他刷卡，边上机械臂伸出，精准地舀了一勺糊糊扣在林司久碗里。
林司久：“谢谢。”
“不客气。”让越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什么人设，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里冷漠道：“记得还，我会把账单发你终端的。”
很明显基地第三季度农作物收成确实欠佳，因为那盘糊糊是他们今天唯一的主食。接下来就是万年不变的蔬菜汁和豆芽，唯一的荤菜则是——
“番茄鱼。”这次让越没等林司久提问，就抢先开口解释，并且直接把卡递给他。
林司久于是快乐地每道菜都打了一份，在让越肉痛的目光中满载而归。
让越经过的地方，端着盘子的手下纷纷敬礼问好然后跑远，于是他在人头攒动的食堂里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在边角找到桌子坐了。
接着林司久在他对面放下盘子。
让越：？？？
这么大的地方，你就非得跟着我不可吗？
诡异的沉默从办公室一路蔓延到食堂，两人吃饭安静，连汤匙撞击盘子的声音都微不可闻。就是吃到一半的时候，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李一弦毫不客气地从一边挤过来，坐在让越对面。
“好巧啊队长！”她叼着勺子含含糊糊地说，“拼个座呗，谢谢喽。”
让越刚抬起手来想指隔壁的空桌，就被苏怿打断了。
“好巧，你也喜欢坐这张桌子吃饭啊！”他故作惊讶，“诶哟，这不是那谁吗？”
让越：……
苏怿挤到他身边，对林司久打招呼：“你好，我是总裁的医生发小。”
让越：……
李一弦：“那是什么？”
苏怿：“一个上了年纪的梗，哎忘了你们是新人类了。”
让越：……
“别管他，”苏怿毫不客气地对林司久说，“把他当哑巴就行了，反正本来在外头也跟哑巴没区别。”
林司久：“可是他刚刚还在跟我介绍……”
苏怿闻言和李一弦对视，两人脸上均是“什么他居然在外面说话了这不合理.jpg”
让越：……
苏怿又想到一出，直起身越过桌子跟林司久握手：“我是苏怿，这是李一弦。”
“也可以叫我发卡。”李一弦在一边补充道。
林司久于是指了指自己胸口工牌：“林司久，Lynn，你好。”
让越几次想开口，均被这两人巧妙地抢了话头，只得拿起勺子不轻不重地在碗边敲了一下。
“别管，”苏怿压低声音，用手挡在嘴边，“今天午饭没他喜欢吃的，有人闹情绪啦。”
“对，”那边李一弦也凑过来在林司久耳边道：“你看他的餐盘……”
“你们几个，”让越终于是忍无可忍，把碗一放，“闹够了没有！”
两人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李一弦看着林司久的盘子，指着那番茄烩鱼腩惊喜地问：“诶，你也喜欢吃这个？”
林司久笑起来：“这个是甜的！很好吃啊。”
今天这几个菜里，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份番茄鱼，然后是那个不知道是土豆还是玉米做的糊糊——显然让越是不会告诉他了。美中不足的就是分量都小了点。
好想每天都吃啊……林司久盯着让越，一边把最后一块鱼腩放进嘴里，接着发现对面两人居然都没打这个菜。
“我不吃鱼，他不吃番茄。”苏怿察觉到他的视线，随手扒拉着盘底的几根炒豆芽，解释说。
边上李一弦忙道：“别学他们俩，什么都吃只会让你身体健康。”
林司久点点头，终于提出了他在午饭时间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都是一组的吗？”
李一弦快乐道：“我们四个现在理论上，都是算新特别行动第一分队的啦。”
苏怿：“我们其实是共轭父子对。”
话音未落，让越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苏怿连忙抬手去挡。让越一边单手跟他较劲，一边吃饭，百忙之中对林司久说：“没你的事。”
“我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但是今天早上我已经提交了申请，要求把你调离特别行动。我们这的任务，不适合完全没受过训练的人。”
“毕竟奇点的唯一幸存者，再出意外可不好。”他特意在“唯一幸存者”几个字上加了重音，看着林司久。
出乎意料的，对面人没有反驳，只是垂下眼盯着盘子，轻轻说：“对不起，我……”
他没再说下去，一副十分内疚的样子，紧紧攥着餐桌边，手背上还有留置针和许多其他细小伤痕，在冷白肤色上尤为明显。
让越设想过很多种回答，但没想到林司久是这种反应。他愣在原地，一勺蔬菜汁举在嘴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时苏怿终于找到了反击机会，伸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那力道之大，简直差点把他拍到面前盘子里。
“别理他，”苏怿说，“我们本来也要带新人，又不差你一个。”
“再说了他这人就这样，嘴上不行不行，搞不好心里正乐着呢。”
让越在边上被呛到了，咳得根本无法反驳。
-
下午依旧是打着述职名义的审问，让越烦得不行，奈何任务确实是他的，再不愿意也得过去。好在李一弦自告奋勇主动提出带林司久参观基地，拯救了他的午休。
到底是谁提的改革啊，他一边慢吞吞地向负责人办公室走去，一边想。抛开林司久复杂的身份不说，哪怕就是个普通研究员，让越也不会同意这种分组的。
实在是太胡闹了，难道那群人不知道特别行动平时接的都是什么任务吗？除了平时与基地防卫部一起承担基本防护工作，还得负责武装押运，刺杀暗杀，以及给那群外出取材的科学家们当保镖……别的不说，光是抵抗虫潮这一项，就有够学的。一般新兵淘汰程度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罔论他这种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人。
哦等等……让越突然想到一件事。还是说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如果确实是他灭了奇点——不管用什么能力——等他再次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都一定会再使出来。
原来是这样！他突然就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可是为了逼他露出马脚居然要花这么大力气，甚至还得改革……又或者说，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基地结构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可是如果不是他干的呢？又或者上面根本没这个想法呢？让越停在办公室前，陷入沉思。这群人就不能把话说明白吗，秘密任务已经很够呛了，现在还得他自己去猜上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有时候真是讨厌谜语人啊。
还未等让越抬手敲门，那门就自己向外弹开，里面涌出一群负责人，七嘴八舌地边讨论什么边往外走。
“让越，”拉妮追出来，看到他时眼睛一亮，接着不分由说把人拽进去，“我们刚开完会，你看这个——”
她手中显示屏上，是基地粒子波谱探测器传回的图像。
“这是昨天的记录，虫潮还有两天不到就要来了，我们为什么一点警示都没收到？”
两人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接着抬头对视，眼中显然是相同的问题：
前线哨岗怎么了？又是谁拦截了消息？
让：有智商，但一般不动脑子（）
久：甜口永存.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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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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