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线轴

子鸢从后院离开,一路于黑暗中忐忑前行,看着眼前出现的光亮久久才平复下内心的不安,她缓缓转过身去,竟鬼使神差的望向了来时的路,黑隆隆深不见底像极了深渊,仿佛里面有着无数冤魂在深渊里咆哮呻/吟张牙舞爪。

而此同时司空虍走进了那不远处的廊道上,站在那寒冷刺骨的混浊月光里看着她,不时抬起双手向她凭空放了一只空箭后邪笑而去。

那抹笑意让子鸢汗毛耸立,背脊发凉,浑身血肉都绷直了。

她曾一度认为世道有错,叫她们不得不以自裁自我救赎,企图以蝼蚁之死唤得世道醒悟,而今都错了,世道也何其无故,莫须有的为一些上位者饱受争议和厌弃……

她惆怅的回到席面,看着食案上的浊酒心中怨意难消,都说一醉解千愁,说罢咕咚咕咚便是两杯下肚,那激烈的酒劲直冲鼻腔呛的她涕零干咳,这么一呛,倒是将心窝呛舒畅了。

常命醉醺醺地回来,一时忘乎所以,顺其自然的搭过了子鸢的肩膀,谁料子鸢拍下他的手一记眼神剜去,二话不说就起身疾步回到了马车上。

见她眉眼明显愠色浓浓,常命显然一愣,迭忙追去。

他上了马车,撩开车帘,马车里暗淡无光他支支吾吾许久才问了句:“你怎么了?”

“没怎么!”子鸢冷冷回应。

常命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瞟了眼府邸,宾客渐渐离席,是时候该回了,他转脑筋一想:“今夜月色不错,不如陪我走走,赏赏月如何?”说完不等她的拒绝,便先递出了手。

子鸢沉了沉气,也罢本就不关他事,走走也就当陪他解解酒劲儿了。

路上清冷,寒风吹的急,子鸢意识到什么将脑袋向裘氅里缩了半截。

“从进了府邸开始便不见你开心,阿鸢~你若有不快之事,可以同我倾诉!”常命暖心安慰,他心里也是极为憋屈,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疏冷自己,为何客气的让他心觉生疏。

子鸢犯怵……

倾诉,何为倾诉,其实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他讲述内心的一切,纵使她想也张不开嘴来,总觉得与他之间隔着什么东西,而心里的东西是于他有界限的,说出来便就是越了界了。

“常命~”她唤了一声停下了步子支吾了起来,最后长叹一气,垂下脑袋连连摇头。

反是他藏在狐氅里的手紧了又松,紧了又松!

子鸢余光里瞥见他的苦笑,肉眼可见他变得沉闷起来实在过意不去,她本不想告诉他,叫他为此忧心,可她又没有理由不让他知道,他们如今是一起的,她道:“其实,不过是方才司空虍找过我!”

话音刚落,常命顿足,从满脸疑惑到紧张到担忧一切的情绪都在刹那间变换着:“他找你,为什么找你,找你做什么,他可对你动手了,可否伤你了?”

常命的问题接二连三的向她抛去,子鸢应接不暇真不知先回他哪个好。

“没事,没事~”子鸢安抚着激动的他,抬手压下双肩的手,淡然于他说道:“司空虍没将我如何,他只是同我聊了会,叫我转告你,我们在宲国不是庥国,你也并非还是什么太子,我们冒然闯进了别人的地盘,应当谨慎收敛,是我们太招摇了!!!”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找你!”常命切齿怒嗔,“有什么话他大可找我说,卑鄙小人,欺负女子算什么事?”

子鸢见他捏紧的拳头,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常命忽而移下视线:“阿鸢,若以后他在接近你,切勿于他纠缠,离开为妙,司空虍心思歹毒凭他纵容宲王伤天害理就不见得是个好人!”

“嗯!”子鸢糯糯应了一声。

可~何为好人又何为坏人?

司空虍于所有人一样拥护的是这天下秩序,所以他拥护着宲王,不容旁人造次于触碰,而她所怨恨的正是这所谓的秩序,甚至想有人能够掀翻,重新书写……

所以她是好人,还是司空虍是坏人?

或许他们不过是两路人罢了!

正当二人都放松警惕之时,两只箭从暗处直直射来,常命惯性敏捷躲开,而子鸢却来不及反应那只冷箭穿胸而过,她被箭往后带飞两步猛地砸倒在地,鲜血很快涌进了喉咙里。

“阿鸢~”常命瞳孔一缩,焦急的声音响彻在这玄武街上,他手足无措的将袖子揉捻成团摁在她伤口之上,可血却很快就浸透了他厚厚的衣裳渗进了他的指缝里。

“来人~”

“来人啊~”

“有没有人能救救她!”常命无助哭喊着,泪眼婆娑的向街上那些自顾不暇抱头鼠窜的人求救,在混乱的街市上任他在如何呼喊,声音都淹没在了惊恐的人群里。

他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子鸢,心如火烧,抱起她慌不择路的奔跑在街上,无助无力的感觉在次席卷于他的心上,促使他脑袋一片空白,仿佛又置身于那段痛苦的时间里。

而不远处马车里全程目睹的司空虍愉悦的放下窗帘,他双手交叠不断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随后促使马夫带着不屑离开。

竟然到了宲国,那么一切就得依着他的规矩来!

司空虍闭目养神,嘴角含笑。

寝殿的门外,常命坐在台阶上六神无主,双手早已沾满了子鸢的血,他半举着手呆滞如木,像个无魂的木偶,那些因为宫变而惨死的故人于方才如走马灯般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太子淏内疚的站在常命的背后,他今日倒是做了一把黄雀可却不能捕食,他深深明白,司空虍这一箭警告的不仅仅是他,亦是自己!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太子淏搭过常命的肩膀,表示安抚。

很快忙碌的寝宫就静了下来,只有身后宫人进进出出急促的脚步声,常命缓缓站起身子,看着寝殿里濒临生死之危的子鸢,他的拳头逐渐泛白,双眸血丝遍布,此仇此恨他今时今夜铭记于心,这一箭,他日定当双倍奉还!

……

亭中无人掌灯不过月光足够亮堂,眼前的男人大概八尺高,两鬓斑白,留有美髯,大概也就三四十岁左右。

“一直听大王惦念,心痒难耐,我起先还好奇,如今一见倒是朵不俗之花,难怪大王左思右想,可惜为何便就被那种人采了去,”司空虍声音浑厚干净。

可话却刺耳难听,子鸢一时眉宇微蹙,她跽坐于司空虍的对面,几案上茶汤沸滚,司空虍自若的拿起茶匙为她添起茶汤,话里话外满是嘲讽。

“他是我义兄,何以用的采之一词!”子鸢反驳,她虽看起来是颗软柿子,可也不见是谁人都可捏!

“嗯~”司空虍轻嗔,语气长舒:“你的义兄可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真叫人不省心呐!”

子鸢一双耳目清,自是明白他话里那拐弯抹角的意思,她未接茬,饮了口他添的茶也当是换个方式不显得怠慢。

司空虍假意思索了一下:“你们初到宲国……也不过两月余左右,若是想留在宲国,同我说也是一样,我向大王上疏就是,何须如此烦杂,搅的我心不安,搅的你们自己也难做!”司空虍笑。

子鸢回笑,回的敷衍又坦荡真诚:“哪里难做,我义兄于宲王到底也是旁亲,于太子殿下也是兄弟相称,如此亲近哪还劳烦到司空,司空公务繁忙,义兄于我也不敢,也觉得不必打搅!”

司空虍嘴角渐渐趋于平形,眼尾也紧着垂了下来,本搭在茶几上的手也挪了下去,眼神阴鸷起来。

“这是宲国,不是你们庥国,初来乍到是否太过招摇?”司空虍言语僵硬冷漠,他不紧不慢的说着,“一个毛头小子,若在不知收敛,我有的是法子对付尔等!”

“司空说的是,司空有理,可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义兄如何做是他的事,又怎是我能左右的!”子鸢笑问,“既话都挑明白了,司空也是男子啊,可见司空夫人能左右于你?司空家小女能左右于你?依我见这场喜事下来女公子嘴角也不曾见笑,想必早就告诉了我答案!他是他,我是我,我又有什么本事左右得了他的想法,你为何不直接找他,何须找我呢?哦~,您是怕太子殿下?”

司空虍听罢大笑:“你可真是个奇女子,你是第一个敢于我叫嚣的女人,不过我喜欢,我本也就不爱拐弯抹角,不曾想遇到了个比本司空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说罢,他又道:“女子不过是男人的家中附属罢了,挂之好看,用之美妙,听话的更甚,听不懂话的我一般也不会在给她乖巧的机会!”

“太子殿下,我们那丰神俊朗的太子殿下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罢了,本司空何惧啊,太子算个什么东西?”

司空虍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子鸢。

“而你们不过是两只蝼蚁罢了,若是敢随他做出什么有违纲理伦常之事,祸我宲国秩序,捏死你们?”司空虍将身前的茶杯砸碎在身旁,碎片四处飞溅,无意浅浅划破子鸢的脖子,他接道:“如此杯,叫你们粉身碎骨不过我甩手之势!”

子鸢气定神闲的擦去颈间的血,她不想在于这男人纠缠去听他恐吓自己,他所谓乱他宲国,她听罢也不免嗤笑,宲国还用的着他们来乱,原来在司空虍的眼里,是他们在祸乱宲国,搅乱宲国朝廷的秩序,而他却是保卫宲国的忠臣义士了?

真不知是司空虍装傻充愣,还是她子鸢自以为是。

“司空消气,司空所言我虽听不大懂,不过今夜却极为受教!”她说罢便自顾自起身离开。

司空虍也起了身待子鸢路过他时,司空虍目视着前方墙头的寒鸦微微弯腰对其又浅道一言:“要么自己离开,要么我送你们离开,你很聪明,自是懂我的意思!”

“我愚笨,实在不懂司空的意思,我所认知,宲国应当姓姒,而非司空吧!”子鸢说罢摇身走了。

她走在那条漆黑的回廊上,一直走,一直走,循环往复的走,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回头望去,司空虍手中的那支箭,只在瞬息之间就射穿了她的胸膛。

胧华殿里,姝美人披衣散发于窗边发着呆,不时核儿回来,满腹心事。

“外界可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姝美人问。

核儿道:“娘子~,我听东宫太子妃身边的婢子钗儿说,鸢娘子昨夜于宫外胸膛中箭,身上一个窟窿,如今躺在床上生死难料。”

姝美人目瞪口呆,她为何中箭,这个问题忽然蹦在她的脑袋里挥之不去,引人深思。

“她死不了!”转而姝美人不知为何如此笃定:“更衣,我去瞧瞧她!”说罢她正要起身欲向净房而去。

核儿不得不将她拦下:“娘子去不得!如今人在东宫,太子殿下将他二人留住东宫别苑之中了!”

“那就告诉太子淏,我要去东宫见她!”姝美人低声怒喝:“太子淏心里如何盘算,我会不知道吗?有我一个就够了,我不想她在成为下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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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
连载中阿聿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