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蝉鸣不止。
午饭过后,裴外婆在院里的香樟树下的躺椅上打着盹,口里还在哼着不知道是哪里的调调,阳光透过叶子缝隙停留在那微微发白的碎花衬衫上形成斑点。
裴为民和温钰坐在院门前的石阶上,在做几根木头的衔接工作。
“这玩意儿叫鲁班锁,先做几个简单的给你玩玩,等你大些再做难的。”
温钰低头把玩着鲁班锁,裴为民想点烟,刚有动作就遭到了裴外婆嘲讽:“你一天不抽烟,是会死还是怎么着?”
外公闻言把烟杆重新系回腰间。
…
谢青桥经过之前的交友失败,消停两天后又开始在温钰面前晃。
“不行不行,我刚才画错了,重来,重来。”
白墙青瓦的小院里,两个小孩盘着腿,在香樟树下玩“五子棋”,温钰看着着面前想悔棋的家伙眼都没抬:“没橡皮,擦不了。”
说是五子棋,其实还是有点美化成分,棋盘是谢青桥不知道是从谁的作业本撕下来的封面,棋子是两人用同一支笔手动画的。没有桌子就俯在水泥地上画。
院外,卖盐水冰棍的小贩,骑着自行车扯着嗓子叫卖,偶尔还能听到自行车上的响铃声。
阳光透过叶间逢隙映射到画满圆圈的白纸上影影绰绰,叶影随着风的方向产生变动。水泥面并不平整画的时候格外小心。
…
镇上的杂货铺对面有一棵大榕树,榕树下摆满了桌子,镇上的老人,中年妇女,正如火如荼的打牌,搓麻将。互不干扰,裴青也位列其中,头发扎成个丸子头,身上穿着衬衣,脚上圾着布鞋,一声“碰!”说的铿锵有力,温钰正坐在旁边,看着丝毫不顾及形象的老妈,觉得留在江州,好像也挺好的,外公每天换着花样的给自己做各种玩具,外婆每天不重样的菜式,裴青也不用和整日酗酒的老爸争吵,可以睡到自然醒,饭后搓搓麻将,一天就这样在麻将块的碰撞声中流逝。
当然,和谢青桥一起来瓜田里偷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就在昨天谢青桥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带自己冒险,结果就是来人家田里偷瓜。
看着顶着绿色蛇皮袋的谢青桥,温钰深感无语,在谢青桥的胡搅蛮缠下他和温钰成了字面意思上的朋友,为了让两人的小船不那么容易侧翻,谢青桥决定带着温钰来一次属于两个人的冒险,以此来稳固这岌岌可危友情。
“温钰,快进来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温钰看着蛇皮袋上绿底白字的“江州水泥厂”更不想说话了。
但顶着7,8月正午太阳,站在田间的滋味并不好受,最终温钰还是跟个傻子一样蹲在地上看着另外一个傻子,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得,这人一看就是个初犯。温钰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那句“你为啥要顶个袋子?。”
“我不知道啊,电视上就是这么演的。”
温钰:“……”
谢青桥看得出温钰眼里的嫌弃抹了把鼻尖的汗珠,说到“这水泥味这么重,咱俩不会中毒吧”
温钰全程憋气,但这股刺鼻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看着身旁的人,捂着口鼻,闷闷的回了句:“可能吧”
刚说完温钰就听到身边的人爆了句粗,把手上的袋子一扔,环顾四周后,眼急手快的扯出一个西瓜就准备跑路。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不像初犯更像是惯犯。
唯一目击者兼同伙的温钰事后表示,就,挺突然的,他眼睁睁的看着谢青桥抱着个比自己脸都大的西瓜,如瓜田里的猹,跑的飞快,温钰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这人是个贼吧。”
温钰刚拿着作案工具走出瓜田,杀出半里地的谢青桥又抱着瓜跑了回来。把瓜往地上一放,掏起裤兜,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在空中钭了钭望着温钰说道:“快,放进去”边说边贴心的蹲下身让温钰方便把西瓜放进去。
温钰蹲下身,看着眼前抖成筛子的手忍不住笑出了声,谢青桥颠了颠,让西瓜完全没入袋中,看着不知因何而笑的温钰,也跟着笑了,这是他和温钰认识一个星期以来看到这个总在拒绝自己的人,第一次笑。
…
谢青桥头上顶着一片荷叶,一脸神气的拎着西瓜,路过一户人家,奋力一跳顺走了人家放在围栏上晾着的网兜,走前还不忘通知对方一声:“张伯!我把网兜拿走了!明天还!”
也不等对方回应,就蹦跶走了。走了几步温钰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记得还回来!不然就找你奶奶告状,听见没?!”
谢青桥扯着嗓子回:“知道了!明天还,不还小狗!”
谢青桥带着温钰来到镇口的水井旁,谢青桥熟练的把系在水桶上的麻绳解下,网兜里放着偷来的西瓜,麻绳一头系在网兜四角。
做完这些谢青桥把西瓜一丢,霎时一阵炸响,惊起水花,又系数落下。等井水归于平静,两个脑袋往井口看去,西瓜完全没入水中,谢青桥拿起麻绳草草一系,拍拍手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手搭在温钰的肩膀上,哼着儿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边哼边弯腰捧起水,水从指间滑落,落在荷叶上,聚在荷叶中央。晃动叶柄水珠跟着晃动。
温钰走了一路,谢青桥也这样玩了一路,谢青桥头也不抬“你已经安全到家。”
温钰望着眼前四四方方的小院轻声:“谢谢。”
谢青桥抬起头看着温钰笑笑没说话,走出几步开外,回头“明天请你吃西瓜!”
温钰下意识得点头,看着还停在那里等自己回复的傻子,笑着回:“好!”
谢青桥得到答复,倒掉荷叶里的水,朝地面甩了甩又把荷叶放到头顶,悠哉悠哉的往反方向走了。
夏日黄昏,小院的西边是望不到边的火烧云,太阳的余晖为这不起眼的小院镀上一层暖光。
外婆见温钰回来,探头,往院外看了眼,说“谢家那小子又来找你了?”
温钰还没回答,裴青从厨房抬出小方桌插话:“那小孩还挺自来熟,你们今天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温倒也诚实说:“我们今天偷了西瓜”
院里的母女俩双双愣住,裴青架好桌子,语气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我就随便问问,你们还就真得背着大人干这个,西瓜呢?”
温钰:“在之前我们下车的那个地方。”
裴青哑口无言,裴外婆不以为意:“他们应该是去了你张叔家的那块地,明天你找张叔说清楚就行。那西瓜不也是给人吃的吗?”
说完外婆放下温钰走进厨房,裴青扯了自家儿子的耳朵,看眼厨房小声教训:“你啊你,下次不许了!听到没有!”
说完又看了眼厨房确认外婆暂时不会出来,又装腔作势的往温钰的手心打了两巴掌,温钰也乖乖配合。
裴青每次都是这样,尽管和温原争吵时情绪在不受控制,也绝不会把负面情绪展现给温钰,即便红着眼,也要想方设法的逗温钰开心,尽可能的让温钰不受到她和温原的影响。
“你们娘俩在那嘀咕些啥赶紧洗手吃饭。”
饭菜上桌,裴外公也掐着点回来赶上饭点。
天色暗成淡蓝,天上浮着疏卷的云,听着不远处蝉叫,狗吠,在檐下乘凉,一切都很美好,就是到处飞的蚊子多少有点烦人。
裴青抱起温钰回了房间,墙的一侧是外公专门为温钰做的书桌。裴青和温钰并排坐着,手里拿着从楼下桌子上顺的水浒传,给温钰充当睡前读物,效果出奇的好,裴青才读了四页半,温钰就在怀里睡着。裴青感受着怀里的重量。望着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出神,像她和温原吵完架后的那样,抱着温钰,哑着声音讲故事,但是今天她的声音平缓,有力。像来自山间清泉,河流。说着今天在麻将桌前听到的八卦传闻。
…
天亮鸡鸣,卖馒头的吆喝声从镇头传到镇尾,时不时地还能听见大人训斥小孩的声音,大人的声音洪亮,孩子的哭嚎声尖锐刺耳,这时,总会有人打开窗户,看似在为小孩说话实则火上浇油,吃瓜看戏。
谢青桥看着对面端着洗脸盆隔岸观火的王姨,不管不顾的吼“王明前天还把自家河溏里鱼苗给放了!”
王姨一听,愣了,下一秒撂下洗脸盆,抄起扫帚,冲进屋内大骂:“你个杀千刀的,活腻了?妈的,看我不打死你。”
谢青桥身后的老人停下动作,放低音量问“真的假的?真给放了?”
谢青桥看着一心八卦的奶奶,点头如捣蒜谢奶奶直起身子不再打孙子听着对面一声惨叫一声揍骂,连连摇头:“王明那小子可被你害惨咯。”
谢青桥不以为意,谢奶奶看着身旁的孙子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今天和裴外婆在家门口唠嗑,她还真不知道这小子,跑去偷了人家的西瓜,还带人小孙子一起偷的,往谢青桥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赶紧滚去写作业!”
…
温钰当然不会知道谢青桥的遭遇,他坐在院门口,拿着玉米馒头和外婆做的南瓜粥吃早餐。
刚吃完就见外婆拿着个药瓶,蹲在香樟树下捡着什么,外婆见他吃完头也不抬:“把碗放回厨房,就过来陪我捡这些香樟果”
裴青起来就看见一老一小在树下捡着东西,伸着懒腰走上前,看着温钰小心又笨拙的学着外婆拾香樟果,心里发笑,外婆见她着么大个人杵着也不帮忙,空出手,照着裴青小腿打了一巴掌:“去去去,吃你的饭去别跟个电线秆子似的,净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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