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都挺过来了！为什么还是死了？”
“不要解释了！麻醉没醒也是医疗事故，就是你造成的！”
“少跟我废话，道歉加十倍赔偿，否则马上曝光你。”
“......”
此刻嘈杂的宠物医院二楼，ICU病房里，毛茸茸小奶狗正在输液。
李子前几天在垃圾站捡到它，误食骨头造成肠梗阻只能手术取，小家伙凭借一己之力，给自己身价暴涨三千块。
每天往返照顾的代价，就是宠物膳食的视频来不及剪辑，停更导致的后台私信爆满，粉丝群里的催更像是催命。
还差几百人，她的粉丝就突破十万，这个节骨眼儿停不下来，她正争分夺秒拼命剪，凑够她和狗的生活费。
楼下已经喧闹了好一阵，从争吵到辱骂，吵得耳机都隔不开那股烦躁。
李子放下电脑走出去，站在二楼楼梯口，却只看见被推搡在地的男医生。
他被围在前台，胳膊被几个妇女像铁钳般挖得通红，大厅里都是歇斯底里地哭嚎。男医生修长的身影此刻显得单薄无助，来回拉扯中几次踉跄跌倒，垂着头没有言语，任由她们发泄。
李子定睛一看，那天在手术室给吃饱饱做手术的也是他。
“我养了十年的狗啊，你还给我！”
前台的水晶玻璃花瓶猛地划过半空。
男医生本能抬手去挡，花瓶磕在前台大理石桌沿，玻璃四分五裂，有些枯萎的玫瑰花瓣裹挟着水，重重掉落在地。
男医生手掌被割破，鲜血涌出，眼中厉色一闪，掉头上楼。
身后闹事妇女追上来还要不依不饶地理论，被前台拦下手还不停比划，嘴里咒骂连篇。
李子一把拽住男医生的衣角，带上ICU病房的门，关上灯。
病房一片漆黑，只有监护仪上数字在跳动，伴随着输液泵的提示音。他们并排靠在门后，李子探头看了看外面，没人跟上来。
“你，还好吧？”
他的掌心被玻璃碎扎了几条口子，特别是虎口那道，鲜血渗在白大褂上。
李子打开手机手电筒竖在桌边，在处置台上拿起碘酒和纱布。眼前的男生眉头紧皱，脸色苍白，额前碎发散落，汗珠细密，眸底透着一阵无奈与自嘲。
李子轻抬他的手，肌肤触碰间寒凉如冰霜，瞬间染了一把血。他猛地想抽手，却被她温热手指按住。
“别动，那个花瓶脏，容易感染。”
碘酒倒在伤口上，顷刻琥珀色与血色融合，男医生倒吸一口气。
他的发丝和衬衫领角都被花瓶里的水打湿，带着玫瑰花馥郁的芬芳。李子抬眸，每次见他都戴着浅蓝色医用口罩，四目相对，才见得他深邃双眼皮下目若朗星，他盯着她看，让她心中一颤。
“估计要缝针，口子挺大的。”
“没事，反正也不做手术了。”
这就不做手术了？
宠物医生行业这么高危吗......
“我去楼下看看她们走了没......”她不知如何安慰，回头说道。
“别灰心，至少我的小狗很感谢你。”
门倏地打开，一道刺眼光亮照进来，桌上电脑屏幕亮起，头像是笼子里正在输液的小奶狗。
账号名字，—— 热爱宠物中医膳食的李李。
前台正在打扫刚刚的狼藉一片。
“陈医生也是倒霉，那个病例本就成功率不高，谁做谁躺枪。”
“是啊，他已经是临床大神了，这家人天天闹，网暴他，活生生把他逼走了。”
“最后一天晚上，还不放过他，那血流的，刚才就该报警！”
怪不得他说不做手术了，这是遇到难缠的主了。
照理说他的技术应该不错的，她的小狗恢复很好，伤口小而且处理极为细致。
李子心里为他憋屈，折返回病房，里面已空无一人。
＊
“李子，5号重症笼子里的比熊可乐晚上还要再输一组消炎和止痛，记得让药房配好送来啊。”
带教护士长敲敲前台桌子，叮嘱正在整理病例的李子。
她入职了宁市最大的医院——曼德医疗宁南转诊中心医院，这里每日接诊来自五湖四海的重症、急症病例。
宠物中医膳食的账号已经三百万粉丝，她那点中医皮毛，科普起来越发费劲。这四年她读完了宁市农大的动物医学专业本科，考到执兽。上个月入职，头衔是实习医生。
她给捡到的小狗取名吃饱饱，这些年她一直用中兽医思维调理它脆弱的肠胃功能，效果甚好。但是宁市没有一家医院有专业的宠物中医门诊，她想着还是要系统学习一下，把动物医学基本功打扎实。
“听说了吗，我们医院有人来接老院长的班了。”
转诊中心的上一任老院长前阵子解甲归田，新院长人选一直没有落实，护士长费小丹带来最新消息。
“集团空降，华东区运营总裁，海外留学兽医博士。带着项目来的。”
“朋友们！动心的职场生活第三季，在我们医院拍！”
前台同事们一阵惊呼，这几年大火的职场综艺，这泼天的富贵竟然砸到了我们头上。
动心的职场生活......
李子听闻目光一聚，有些失神。
这节目组上个月还在平台私信上联系过她，邀请她加入点评团做嘉宾，因为要入职医院，所以婉拒了。没想到还是没逃掉，好在她在医院只是一个小透明新人，没人知道她的博主身份，网络上她也从不露脸。
“别激动，到时候整个医院都是摄像机，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坐立难安了。”
护士长之前拍过集团宣传片，深谙其中苦涩。
话音未落，前台电话响起，费小丹接起瞬间，神色严肃，示意李子把病房助理和实习医生全部喊来。
“猫车救助，数量很多，通知所有休假医生马上回来加班！”
医院里一片混乱，门口的货车还在不断搬运，猫咪三三两两挤在很小的破旧笼子里，身上新伤旧伤数不胜数。它们看着李子，胆子大的嗷嗷直叫，胆子小的蜷缩在角落，实在可怜。
转诊中心经常接待动物保护组织的各项救援，数量比较大的就是“猫车救助”。一车往往都有上百只，有偷来的、走丢被套走的、一直流浪的。它们被抓以后的结局就是，卖去偏远地方变成盘中餐。保护组织拦截后，都会紧急送往就近的各大宠物医院救治，每次都有不少猫咪生命垂危。
李子去手术室准备耗材，忙完看了一眼工作大群，这次来的有七十多只，这会功夫已经把中央处置区全部占满了，三个手术室也全部排满。消息最底部赫然写着，这次负责统筹安排的......
是新院长？
她坐在诊室里，开始挨个清创，看着这些猫咪们饥饿的眼神，溃烂的伤口，李子的手都在颤抖，她忍住眼泪，加快速度，包扎，分类，让重症病例尽快转送到手术室。
医院大门外一阵喧嚣，她抬眼从诊室望出去，不少人正搬着黑色大箱子进来，长枪短炮各种摄像器材，她忽地记起下午聊天时护士长说过今晚录制组就要进场布置，不巧，还赶上大型救援。
李子处理完手头这一批猫咪，拿来的碘酒和注射器所剩不多，她准备去药房再取一些，可是起身突感一阵眩晕。这一忙已是晚上十点多，她今天只吃了早餐，没想到迎上这突如其来的加班。
她扶着桌角定了定神，快步跑向药房。
眼前的笼子堆了三层高，李子踩住凳子上，伸手去够吊柜里的纱布，笼子里几只猫咪仿佛突地被来人惊到，一阵上蹿下跳，晃动起这单薄的铁笼，陡然滑动起来。
“小心！”
男人的手掌向上猛地推回笼子，一把扶住跌落的李子。
李子跟他撞了个满怀，栽进他黑色大衣里，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他的下颌触碰她的发间。李子意识到这是摔男人怀里去了，瞬间红了脸，缓缓抬头。
目光流转间，男人眼底温柔，见她咬着嘴唇，泛着樱桃红晕，带着笑意说了句。
“好久不见。”
“正式认识一下，陈书逸。”
四周静谧，唯有角落那台在调试角度的Gopro悄悄记录下这一幕。
＊
“李医生，要帮忙吗？”
他推门而入，已经换上白大褂，身后跟着节目组摄像大哥。
“陈总，那我们就开始取景拍摄了。”
“有打扰你们的地方直说，我们这几天先磨合一下。”
陈书逸微微颔首，戴上手套，和李子面对面开始清创、缝合。柔光箱照得处置室格外亮堂，李子有些不适应。
“没事，该干嘛干嘛。几年不见，你好像胖了点。”
“......”
李子有点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四年前在ICU救下的落难医生吗？为什么今天看起来这么神采奕奕，那天明明八棍子拍不出一句话。
她按着小猫的伤口，陈书逸拿起生理盐水对空腔进行冲洗，强烈的痛感让小猫疯狂挣扎，眼看李子就要控制不住。他有力的掌心覆在她手上，一股力量施下，轻声安抚着，小猫这才冷静下来。
李子一眼瞧见他虎口那条细长的疤痕，是他，没跑了。
“院长，你按得我手要断了......”
小猫已经放弃了挣扎，乖乖躺在处置台上，陈书逸的手还没放开。
摄像组一阵哄笑，导演随口问道：“看来陈总和李医生是旧识啊。”
陈书逸抬眸，说。
“她是我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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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秋葵芝士浓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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