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千湘提着裙摆穿梭在宾客之间,火红的裙裾在流光中绽开灼目的弧度。
路子沣紧随其后,眼底藏着无可奈何又带着些许爱意。
“千湘,你慢些!”他声音里带着惯有的纵容。
曲千湘倏然驻足,她回眸时,耳畔的钻石流苏剧烈摇晃,映得那双明眸愈发凌厉:“路子沣,你总跟着我做什么?莫非沉家没有别的你熟识的宾客了?”
“你不就是我最熟识,最重要的人!”路子沣无奈轻笑,目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尖,“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何对柳晚宜这般抵触?她终究是你姐姐呀。”
“姐姐?”曲千湘的红唇勾起讥诮,将鬓边碎发别至耳后,抬起头:“她也配?”
曲千湘眼风扫过不远处那抹柔弱身影,语气骤冷:“整日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像是沉家亏待了她。”
她转身面向满堂华彩,指尖轻轻划过身旁餐台上冰镇的香槟塔,声音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记住了,我曲千湘是沉府正儿八经的小姐!这沉家上下...”
目光倏然投向二楼某处紧闭的房门:“能让我心甘情愿唤声姐姐的,唯有执掌沉氏集团的沉乔!”
廊下的阴影里,她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怅惘,很快又被倨傲取代。
这深宅大院里的亲缘纠葛,从来就不是血脉那般简单。
二楼长廊深处,壁灯昏黄,将人影拉得细长。
辜宴之推开门,便瞥见一道身影在廊角倏忽闪过。
他眸光骤冷,快步追去。
那身影听得身后脚步声,步履愈发急促,鞋子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空寂的廊间显得格外清晰。
他长腿阔步,在廊尽头轻易追上了那抹仓皇的身影,大手一伸,牢牢攥住对方纤细的胳膊。力道不轻,少女疼得顿时蹙起了秀气的眉尖。
正是前几日刚被认回沉家的二小姐,沉萝。
“原来是二小姐。”辜宴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白的脸上,“你在此处做什么?”
沉萝试图挣脱,却被他更用力地禁锢住。
“我...”她声音带着颤意,眼眸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不安的阴影,“我有些害怕,想找姐姐说说话,不慎迷路了。”
“哦?迷路?”辜宴之低声一笑,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沉萝敏感的耳廓,语调慵懒却带着刺人的讥诮。
“这倒是个好说辞。二小姐回府不过两日,不识路径,确在情理之中。”
“这不是借口!”沉萝猛地抬眸,眼中水光潋滟,混合着惶惑与不肯服输的倔强,“我离开沉家时才七岁,这里的一切...于我早已陌生。”
辜宴之手上骤然发力,将沉萝猛地扯向自己。
两人瞬间贴近,近得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低头,锐利的目光锁住她泫然欲泣却强撑镇定的脸。
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却如冰锥刺骨:“二小姐,今日是老爷子为你正名的大日子,亦是大小姐的订婚喜宴!”
“我不管你是为何而归...”辜宴之顿了顿,每个字都浸满了寒意:“但最好藏好你的狐狸尾巴。若让我揪出...我会一根,一根,亲手斩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沉萝被辜宴之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狠厉惊得身子一颤,眼中泪意更盛,却倔强地偏过头去,避开他那迫人的视线。
辜宴之冷笑,冰凉的指节毫不怜惜地扣住她精巧的下颌,力道之大,迫使沉萝不得不重新正视他。
“听不懂最好。”辜宴之凑近,薄唇几乎贴上沉萝的耳,声音低沉如恶魔低语,“记住,在这个家里,安分守己。若惹得大小姐不快......”
他刻意停顿,满意地看到沉萝眼中闪过的恐惧:“我也会,非常,非常不开心。”
言罢,辜宴之骤然松手。
沉萝踉跄着后退一步,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揉上已然泛红的手腕与下颌。
她望着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那双含泪的眸子里,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轻微的鼓掌声自廊柱阴影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虚影缓步踱出,男人抱着双臂,斜睨着辜宴之消失的方向。
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他就是辜宴之?果然名不虚传。”
沉萝迅速抬手,用指尖极快地揩去眼角的湿意,再抬眼时,面上已恢复冷色。
“你来做什么?秦犷,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行动,打乱我的计划!”沉萝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奉九爷之命前来。”秦犷无所谓地耸耸肩,语带嘲弄,“否则,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演这出‘小白兔受惊’的戏码?不过......”
他故意拉长语调,目光在她微红的手腕处扫过,“方才那一幕,倒是精彩得很!”
沉萝眼神冷冽道:“九爷有何吩咐?”
“明日亥时,老地方见。”
秦犷上前一步,凑近她,声音压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九爷等着你,可千万别迟到啊……我们的小沉萝。”
夜色渐浓,二楼卧房内,沉乔已换上银色珠光礼服,光晕流转的裙摆曳地生辉。
她静立窗前,宛若一尊精心雕琢的菩提美人。
门扉轻响,沉萝走进房间,淡紫色裙裾在灯下泛起柔和光晕。
“姐姐。”沉萝的声音轻唤。
沉乔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妹妹身上:“你来了。”
“还未恭喜姐姐,”沉萝唇边漾开浅浅笑意:“恭贺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沉乔轻笑,眼底却无半分喜色:“那你呢?如今可算得偿所愿了?”
沉萝把玩着颈间项链,语气淡然:“我哪敢有什么心愿?这些年漂泊在外,唯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我的好姐姐啊!”沉萝盯着沉乔,目不转睛。
“小萝......”沉乔声音微颤:“当年是姐姐的错,没能护你周全。”
“当年的事,我已记不真切了。”沉萝抬手轻抚额角:“跌落山崖时伤到了头。至于我是如何跌下去的......”
她抬眼凝视沉乔:“恐怕只有姐姐最清楚了。”
—闪回—
记忆中的山风带着青草香气。两个梳着双髻的七岁小姑娘站在崖边,曼殊沙华在风中摇曳。
“小萝,你快回来!太危险了!”小沉乔紧抓着妹妹的衣袖,小脸上写满担忧。
“没事的姐姐,我就采一束花。”小沉萝展颜一笑:妈妈病了,她喜欢曼殊沙华,我想让她快些好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向崖边探身,指尖即将触到那朵摇曳的曼殊沙华时,脚下碎石突然松动......
“小萝!”
凄厉的呼喊被山风吞没。
—闪回结束—
沉乔眼中泛起水光:“你能活着回来真好!这些年来,我夜夜难眠,当年没拦住你,是姐姐的过错....如今你回来了,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谁对谁错?我已不想追究。”沉萝轻轻握住姐姐的手:“往后的日子,我只想好好活着。姐姐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当然。”沉乔反握住她的手:“在沉家,没人能伤害你。”
“我相信姐姐。”沉萝眉眼含笑,乖巧温顺。
“姐姐,你先准备吧,我先下楼,外公还等着呢!”沉萝转身时,眸中掠过不知名的情绪。
房门未关紧,房间内沉乔孑立在窗前,看着月光面无喜色,廊外似有黑影一闪而过。
沉萝提着淡紫色裙摆,正沿着楼梯款款而下,每一步都踏出细碎的声响。
恰在转角处,与一个匆匆而过的挺拔身影擦肩。
“我不想与她订婚!”
那人忽然驻足,温热的手掌不由分说地攥住了沉萝纤细的手腕。
沉萝愕然抬眸,撞进一双焦灼的桃花眼里。
眼前的男人身着白色西装,领结微乱,额前散落几缕碎发,衬得那张秀气的面容平添几分纨绔。
她微微一怔,长睫轻颤:“你是......姐姐的未婚夫?”
沉萝话音未落,已不着痕迹地想要抽回手腕,却被男人握得更紧。
“小萝!”他俯身靠近沉萝,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时钰呀!”
廊下的水晶灯在他肩头洒下细碎光晕,两人交叠的身影,恍若经年岁月的朦胧旧画。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辜宴之似暗夜鬼魅般介入两人,不着痕迹地格开时钰抓住沉萝的手。
他面色平静,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时公子,请自重。”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时钰剑眉紧蹙,眼底燃着怒火。
辜宴之唇角牵起若有似无的冷笑,目光如淬冰利刃:“你的事自然与我无干。但今日是你与大小姐的订婚宴。”
他刻意放缓语速,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警告:“你在宴会上公然与二小姐拉拉扯扯,若传出去损了大小姐的颜面,这就与我有关了。”
“我没有......”沉萝怯生生地开口辩解,声音轻若蚊蚋。
“闭嘴!”辜宴之厉声截断她的话语,眼风凌厉扫过,让沉萝霎时红了眼眶。
“辜宴之!”时钰见状怒火中烧,一把揪住辜宴之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不过是沉家养的一条狗,将来也要看我的脸色过日子!谁给你的胆子对小萝大呼小叫?”
辜宴之轻松挣开时钰的钳制。
“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微皱的衣领,唇边噙着一丝讥诮,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瑟缩的沉萝:“至于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辜宴之抬起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太阳穴做了个手势,眼底寒光凛冽:“今日若谁敢让大小姐不痛快......就小心着点。”
“你!”时钰脸色煞白正要发作。
“啊!”
二楼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惊愕回首,只见沉乔自二楼翩然坠落,银色珠光鱼尾礼服在空中绽开凄美的弧度,无数珠片在灯光下闪烁似破碎的泪滴。
空中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中划出弧线,最终轰然落地,血色蔓延,水晶吊灯还在微微晃动,映照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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