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月,所有考试最终勉强结束了,暑假回到叶暮镇散心,这里还是一往如常,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改变。我想起曾经总和夏天在这里散步,如今惊觉竟然这么遥远。我们约定在桐树街78号冷饮店见面,女孩扎了蓝色皮筋,点了一杯柠檬水,坐在我对面微笑着看向我。
上高中时,夏天和我讲过这家冷饮店的故事,说这个店铺以前从不开门,直到有一天晚上门开了,一只白熊走了进去喝了很久薄荷茶,第二天却已经没了踪影。但从那以后,冷饮店就不再打烊了。当时听到的时候,总觉得是个童话故事,但后来自己却已经习惯了喝薄荷茶。
想到这我冲着她笑了一下,又感觉好像被什么堵住喉咙。她说陈默,虽然大学后很久没见到了,但是你也一定要开心噢。我愣了一下说好,我想拿起手边悬着冰块的薄荷茶,突然有被抽离的某种悲凉,松开手,凝结的冰冷水珠顺着杯壁流淌,如同某些时刻的眼泪。
窗外隐约有雷声,天色开始昏暗。
夏天,你知道的,我终于做了一个接一个错误的决定。开头就错误的事,之后怎么能转向呢,好像已经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看着她,她的微笑慢慢消失。她说陈默,发生什么事了吗。
过了这么久,他们的爱终于成为了我避之不及的东西。
因为一切都会强加给你吧。她说。
如果有人说所有出发点均是爱你的,你如何向他们辩驳反抗不是你的本意。给予的人轻易就占领了道德的高地,明明一个人已经失去了很多,为什么还要被惩罚?
我想起父母问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只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够多的东西,尽管那些东西,我避之不及。
夏天的眼中有不易察觉的雨水,她就坐在我对面定定看着我,她已经明白我在哪种困局之中,毕竟,就像之前很多个夏夜陪我看星空一样,能理解我的,只有夏天。我再也带不走的,也只有夏天。
我感到很难过。我把薄荷水灌进喉咙,没融化完全的冰块叮当作响,空气冷到快要结冰。可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再让这个女孩子为我担心了。于是我把玻璃杯放下,挥了挥手打断了夏天出神的目光,笑了说,没关系的,夏天,其实这些都只是必然出现的障碍,还记得我们曾经看到的星星吗,一束光会穿越黑暗,最终来到我们面前,成为能被观测的星空。
女孩吃惊地望着我,好像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柠檬水的冰块,已经融化殆尽了。她牵着我的手跑到梧桐树叶遮盖的街道,抱住我说,陈默,所有痛苦都会过去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安抚猫咪一样顺了顺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往前走,我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消失在单元门后。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被剥夺的感受。我不需要去怨恨任何人,因为我的选择就已经足够惩罚我。在我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缓缓旋转了几年的星尘,尽管我□□本身就由来自不同星云的元素构成,可我终于与这一切背道而驰,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我在地球之上,却感受不到一丝与这个世界的连结,那些血脉最亲近的人却也是我最陌生的人,他们强烈的无所顾忌的爱,令我失去一些事物之后,接着失去更多。我不得不开始粉碎一切障碍,它们令五彩斑斓的烟花在我大脑中绽放,我蜷起来抱住脑袋堵上耳朵,不听那些爆炸的声音。
要承认自己喜欢某件事物是如此困难,要承认自己讨厌某件自己喜欢的事物更加困难,要人爱我,要人倾其所有去爱我,我没有拒绝的资格。
在我二十一岁的夏天,叶暮镇下起大雨,循着雨水蒸腾的气息,我爬到最高的山顶,我想知道,我到底离那些沉默不语的星星有多远。如果它们就在那里,为什么不给我答案?就像人生前方的路对我来说再也没有答案,当我关掉星图,我愤怒吧,我流泪吧,我反抗吧,我害怕吧,所有的星星依旧都消失在巨大的虚无之中。
我看向深渊里,还是那些为我编织的巨大谎言,我听到脑海中星空炸裂的声音,像让人目眩的烟花。
这样吧,夏天,最后我还是要和你说对不起。
如果你哪天知道了我的决定,就不要一直为我伤心了。因为星空才是我一直想要去的地方,你要是抬头看,就知道我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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