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梽尘推开画室门时,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亚麻籽油的甜腻。
他的目光穿过凌乱的空间,落在画架前那个静止的身影上。
汀逐南背对着门口,茶红色长卷发在午后阳光下如同流动的琥珀,发尾挑染的冷金色静止不动。
那头发用细银链松散地编成鱼骨辫,垂在腰间,随着主人轻微的呼吸几乎看不出起伏。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亚麻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此刻正悬在半空,画笔尖端凝固在画布前几厘米处,像是被时间冻结。
谢梽尘轻轻叩门。
汀逐南的笔尖猛地戳在画布上,一团钛白颜料像小爆炸般绽开。他转过身,茶红色发丝扫过画架边缘,沾上一抹新鲜的群青。
"你是谁?"声音很轻,带着艺术家特有的飘忽感。
谢梽尘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已经布满颜料,钴蓝和赭石在指缝间干涸。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发梢的钛白颜料上,确实像撒了一把碎钻。
"谢梽尘,'尘世间'画廊。"他向前走去,皮鞋踩过散落的素描纸,"三周前发的邮件,说今天会来拜访。"
汀逐南的眼睛微微睁大,浅褐色虹膜在光线下近乎透明。他放下画笔,指甲修剪得圆润却沾着洗不掉的钴蓝:"我不记得了。"
谢梽尘的目光越过他肩膀,落在画布上——冰蓝色背景中纠缠着暗红线条,隐约可见蟒蛇的轮廓。
"《蚺冰》的续作?"
汀逐南的身体明显绷紧,右手无意识地捏住衬衫下摆:"你知道《蚺冰》?"
"去年柏林展的焦点。"谢梽尘靠近画布,观察那些狂乱的笔触,"评论家称它为'神经末梢的直接表达'。"
汀逐南嘴角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冷笑:"他们懂什么。"
他走向窗边,阳光穿透茶红色卷发,在地板上投下琥珀色光斑。谢梽尘注意到他光脚踩过地板时,脚踝细得惊人。
"我不是什么天才。"汀逐南背对着他说,手指卷着一缕发尾,"只是...停不下来。"
谢梽尘想起那些传闻——这位画家能在画室三天三夜不睡觉,直到指缝里全是猩红的镉红颜料,像握着一把凝固的血。
"《蚺冰》中的蟒蛇,"谢梽尘突然问,"是你自己吗?"
汀逐南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转身时茶红色长发划出弧线,发尾的冷金色在光线中闪烁:"你怎么——"
"它被冰封却依然暴戾。"谢梽尘向前一步,"美丽而危险,就像..."他的目光从汀逐南的茶红卷发扫到纤细的脚踝,"就像你。"
汀逐南弯腰拾起一支钛白颜料管,手指挤压出黏稠的白色:"你懂什么深渊..."
谢梽尘摘下银框眼镜,深棕近黑的眼瞳直视他:"也许比你想象的多。"
画室陷入沉默。汀逐南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鼻尖上有一粒细小的汗珠。谢梽尘注意到他锁骨处的血管,淡青色,像瓷器下的裂纹。
"你为什么画《蚺冰》?"谢梽尘问,"那条蟒蛇..."
汀逐南的声音如同从水下传来:"它梦见自己变成了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融化。"
谢梽尘感到脊椎窜过一阵战栗。他凝视着汀逐南被长发半掩的侧脸,突然理解为何这位画家的个展海报比画作更抢镜——那张脸本身就是艺术品,美丽而易碎。
"下个月的'边缘艺术节',"谢梽尘转动尾戒,"我可以为你安排特别展区。"
汀逐南摇头,茶红色发丝摆动:"人多...太吵。"
"我可以帮你。"谢梽尘声音放柔,"不只是展览。"
浅褐色眼瞳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
谢梽尘本该说些关于商业价值的套话,却听见自己说:"因为《蚺冰》在对我说话。"他指向左胸,"在这里。"
汀逐南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衬衫下摆,露出一截纤细手腕:"它说了什么?"
谢梽尘倾身,黑发垂落:"'救救我'。"
阳光偏移,画室光线变化。汀逐南的瞳孔在昏暗中扩大,谢梽尘能看见自己倒映在那双浅褐色眼睛里,微小而清晰。
"你错了。"汀逐南轻声说,"它从不求救。"
谢梽尘伸手拂去他发梢一块干涸的颜料,指尖擦过茶红色发丝:"你的头发,像融化的琥珀。"
汀逐南抬头,睫毛投下的阴影颤动:"你很危险。"
谢梽尘唇角勾起那个极少显露的梨涡:"彼此彼此。"
画室内,松节油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
两双眼睛在颜料与画布构成的战场上对峙,如同冰与火的交锋。
危险而美丽。
来了来了[加油]开新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它梦见自己变成了冰。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融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