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姜小姐这么讨厌我?连同乘一部电梯都不愿意?”
“当然不是,您误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挽低着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进电梯,“陈总好。”
陈屿淡淡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没回答。
电梯的空间还算大,姜挽刻意找了和他对角线的位置站着,可即便如此,和他单独在这种环境下待着,也足以让她紧张得呼吸困难。
以前种种,此时此刻,北城,江城,城南寺,还有离开时的那场雨,一幕幕,仿佛电影画面似的,此刻正飞快地在她脑海中闪回。
“几楼?”
“什么?”
姜挽一时没反应过来,而陈屿则像是不耐烦,没再问,伸出指尖径直按了一楼的按钮。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拉近,刹那间,微微一缕淡香传来,像是雪松和沉木的混合,还带着一点烟草的苦涩。
很快又消散。
姜挽这才明白,原来他刚才问的是楼层,视线随之看过去,一楼,负一楼两层的按钮都亮着,难怪他会问了。
“谢谢。”
话说出去,照例没有回复。
姜挽发现了,对她的感谢或者打招呼之类的话,陈屿几乎都不会接,只有实在避免不了的话题,他才会开口。很明显,他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言语沟通。
意识到这个问题,姜挽没再自讨没趣,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一段干涩又压抑的沉默。
好在从六层下去楼层并不高,这会儿电梯也已经到达一层,电梯门打开,原本姜挽还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说一句“再见”,可回头,就见陈屿已经按了关门按钮,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和她撇清关系。
如此,也好。
姜挽没再说什么,低头快速迈出电梯。
从办公楼出来,立时一股热气扑来,闷热,粘腻,要把人从里到外都蒸干了的那种难受。可姜挽却没什么感觉,仿佛只有此刻外界的燥热,才能稍微缓解几分她内心的寒意。
如今看来,和陈屿相比,她貌似才是放不下的那个。冷若冰霜也好,偶尔孤傲也罢,这都是他作为甲方领导,正常的一种反应。反倒是她,想得有些太多了。
原本姜挽还担心因为之前的事,会不会影响她在GSC的工作。现在看来,大概率是不会了。他既然不想和她有过多接触,自然也就不会再拿那些事情做文章。而上次在会上之所以会那样说,应该也就是对工作要求严格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这些复杂的关系,至少她还能在GSC踏实工作下去。
姜挽离开后,陈屿直接下负一层,取了车,却并没回家,而是一脚油门,直接选了市中心的方向。
路上,他给孟云程去了一个电话:“老地方,半个小时后见。”
孟云程刚吃完饭,正无聊,所以答应得也很快:“行啊,我现在就过去。”
陈屿口中的老地方,是位于北城市中心的一家酒吧,名为“蓝调”,孟云程在这里有专门的VIP专区,所以有事没事他们经常会来这里聚。
孟云程到的时候,陈屿正在喝酒,加了冰的威士忌只剩半杯,透明的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浮浮沉沉,灯光下,显得格外闪亮。
“嚯,玩儿这么大,”孟云程自然坐下,潇洒地朝旁边的侍应生打了一个响指,“和他一样,谢谢。”
说罢,他脱掉外套,随意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不问陈屿找他有什么事,反倒对他喝酒这件事更感兴趣:“喝这么猛,你打车来的?”
“开车。”陈屿回答得很干脆,甚至在说完后,紧接着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开车你还敢这么喝?”
“一会儿找代驾。”
“不让你助理来?”
“不了。”
“行吧。”
酒端上来,孟云程摇晃两下,浅尝了一口:“今天这酒味道不对,”他啧嘴,幽幽开口,“人也不对。”
他说的是陈屿,陈屿也知道,可他就是不接腔。
周围很吵,炫彩镭射灯,强烈节奏感的电子音乐,还有到处舞动的人影,喧闹着,鼎沸着。
可四周越热闹,就衬得他们这块却冷清,尤其是陈屿,那眼神黯淡得,就差直接说“我很难受”,“难受得想死了”。
孟云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大抵能猜到是因为什么,毕竟这么多年了,能让陈屿这样的,他只知道一个人。
可看他这样,孟云程心里不得劲,于是故意怼他:“你小子到底怎么了,哭丧着一张脸。”
“没事。”陈屿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地灌酒。五十度左右的烈酒入喉,穿肠,带起胃部一阵痉挛,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孟云程轻嗤一声,像是不屑于揭穿他:“是和姜挽有关吧?”
这次,陈屿有反应了,握酒杯的右手瞬间顿住,玻璃杯来来回回在手里转了好几圈,也没再喝。
“你怎么知道?”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可始终不肯抬起的眼睫还有指尖的青白,却在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
“你自己有多明显,你不知道吗?”孟云程这会连调侃他的心思都没有了,抬手按了按额角,似乎很无奈,“再说这么多年了,能让你借酒消愁的,除了她,还有谁?”
提到这,他又想起了当初那些不开心的回忆:“有些事我都不想提,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你才多大年纪啊,每天就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喝到最后胃出血,还他妈是我去接的你。”
当初的事,孟云程确实帮了他很多,陈屿没什么好解释的,朝他扬了扬杯子,算是感谢。
孟云程陪一个,不过,他刚才说那些也不是为了让他感谢他的,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计较这么多。
“她回来了吧?”孟云程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这次,陈屿终于抬了眼。
孟云程淡瞥他一眼,似乎有点怪他被感情蒙蔽了心智:“你忘了,在北城,除了你之外,她还认识尤伽啊,既然回到北城,她当然会联系她。”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陈屿竟然把这茬忘了。
原来竟是她主动联系的尤伽。
和尤伽不同的是,他和姜挽的重逢,却是他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搭上整个GSC的资源,才在工作上和她搭上关系的。
这样一比较,差别还真是大。
原本,陈屿还对自己的这种做法有些愧疚,如今看来倒是完全不用了。
既然她能主动联系上尤伽,就说明她也是能联系上自己的。可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任何动静,明显是她不想。
她在躲她,不愿再见他。
和当初一样。
北城这么大,若是她有心躲着,两人一辈子不遇见也不是不可能。
稍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陈屿就心痛得几乎窒息,只能快速灌一口酒,才能勉强压下这涩然的情绪。
孟云程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想法,只是单纯地担心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陈屿垂着眼,没回答。
孟云程却像是以往那些面对不听话孩子的操心家长一样,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继而开始喋喋不休:“陈屿,你长点心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就过不了这个坎呢?”
他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当初她不告而别,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我可都是看在眼里。同样的地方,我不想你再摔倒第二次。”
清脆的一声响,是陈屿把最后一口酒喝完,玻璃杯磕在了玻璃桌上:“击剑,去不去?”
孟云程诧异:“你他妈疯了吧,现在几点了,你还去?”
陈屿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淡淡开口:“那我去了。”
孟云程恨铁不成钢,在他身后无奈开口:“记得找代驾!”
工作日,击剑俱乐部的人并不多,在连续击败了两个业余选手后,陈屿把目标投向了他的私人教练。
跃步,弹跳,刺击,精准的动作,强悍的攻击,连带起的剑风里,似乎都有一股悚然的飒飒声。
久而久之,教练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按目前的局势,陈屿今天铁定是赢了。俱乐部内部之间的较量,通常都是点到为止,往常到这个时候,双方也就应该暂停了,可陈屿并没有。
而是仍旧持续不断地,不停歇地,朝着对面发起攻击。
姜挽!姜挽!姜挽!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她
八年前的,现在的,那场雨,她的不告而别,还有再见后对他的躲避,她留给他的,永远都是背影!
陈屿的心有多痛,他手上的剑就有多狠,仿佛化身一头野兽,想要击碎眼前所有的一切。
教练一开始还有点懵,后面也感觉出来了,他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击剑,反而更像是在发泄情绪。
眼见着马上就没办法再接下他的攻击,情急之下不得不当场举手,然后冲着他大喊:“Halte!Halte!”
陈屿这才停下动作。
教练摘下面罩,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接着是陈屿,面罩之下,是一张冷漠戾气的脸,尤其那双眼睛,漆黑如深潭,让人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教练虽是外国人,可中文却说的很流利:“Eric,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从没看过你这样,你是失控了吗?”
对,他是失控了,可陈屿却并不打算承认。
重剑,防护服,还有各种外衣和手套鞋袜,他一一脱掉放回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教练也看出他的反常了:“你需不需要帮助?”
最后一件装备卸除,陈屿拿起外套往外走:“不用。”
从俱乐部出来,他没直接叫代驾,而是站在路边,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啪”的一声响,银制打火机燃起一小簇火苗,他咬着烟凑近,火光在他眉眼处落下一小片橘黄色的阴影,更衬得他棱角锋利,五官清绝。
其实,也不怪孟云程会那样说他,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挺贱的。被甩,被骂,被抛弃,即便这样,他心里还是忘不了她。
这些年,他努力拼搏,学习各种管理知识,自认在能力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独自管理一个公司也不在话下,可偏偏面对这件事,他却一点长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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