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实在是绝无仅有的好物,还能将这样的他和陈蓝拷在一处。陈年用力挣了,陈蓝的手和铐锁一起桎梏住他。他只能道:
“放开。”
“不放。”
手腕一霎抓得更紧,连腰上束缚的胳膊都拢得更深。陈年摇晃了一下身躯,不是不想推开她,实在是,实在是……
“陈蓝,你到底想怎样?”
“我好想你。”
“……什么?”
“我好想你,年年。”
拥抱得更深刻了。陈年瞬间恍惚。
阳台外的天空又开始下雨,雨水鞭打在墨色的栏杆上。一辆消防车拉着火警铃啸过,从不知道多少距离的街道外,红蓝亮光藏在铃声里。
陈年想,他就听一听。
听一听陈蓝还有什么可说的。
听一听又何妨呢?
“陈蓝……你要想说话,我们去里面,外面下雨。”
两人终于还是进到屋里。
谁也没坐下,全站在屋的中央。陈蓝打量着一切,此情此景,倒有点像当初她和小摇铃撞上时,她打量这间房的模样。
陈年呆了一刻,反应过来,陈蓝还湿着。
脚步下意识地转进卫生间,是要给陈蓝拿毛巾,卫生间的架子上,一半的空空荡荡。
陈年又呆了一呆,回过头,去看陈蓝。
陈蓝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自然跟随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全都明白。
陈蓝的脸湿的,白的,黑色发丝粘黏脸侧,却浮现出笑模样。
“好冷。”
她径直把陈年的毛巾拿下来。
陈年一语不发。这时刻,陈蓝又没那么陌生了。他等着陈蓝把自己擦干净,然后听听,听听她究竟有什么可说。陈蓝没给自己擦拭,转而带着陈年,来到洗手池前。
毛巾被热水打湿了,敷到陈年眼上。陈年的眼刹那滚烫。
他是真的不明白了。
她不是订婚了吗?她不是要结婚了吗?
干嘛还做出这幅样子啊?
毛巾一下一下擦着,她不擦还好,她一擦,就有种关心的意味。这意味荡到陈年的心间,一颗心泡发似的发涨。陈蓝又道:“好年年,不哭了,眼睛都哭红了。”陈年一把推开她,撒气道:
“你滚啊!我要你给我擦,我自己没长手,我要你给我擦。”
没被铐住的手拼命去抹眼泪,他要她的关心,他要她的哄。锁链绷直了,然后慢慢地松回来。陈年继续道: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你来找我干什么?你都要结婚了,你还来找我……”话冲到这里,又变呜咽:
“你都要结婚了,你还来找我,你都要结婚了,你还来找我……”
一番话翻来覆去,怎么说也说不尽情。胃里边有东西在发酵,陈年恶寒地一战,手撑住洗手池的缘,只能用另外的手去拭泪。
手背上,一陈一艳,两个红点。
艳的被泪湿润了,眼泪进去,渍得痛。
这一痛,陈年的心就清醒过来,格外感知到胃里的东西。
他知道这样不行,这样事情只会更糟糕,定着眼睛努力压制情绪。陈蓝问:
“年年,你手背上是什么?”
她的手伸出来:“给我。”
陈年手落下去,锁链叮铃地响,很清脆。他遮掩地道:
“没什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蓝坚持在那:
“给我。”
笑容应当是硬生生挤出来,陈年手往后藏。实在没有勾引的意思,他也没精神再玩那些小手段:“你要没话说,你把我放开吧。钥匙呢?”
他真是高估了自己。
他和陈蓝的手还铐在一起,那么轻易,陈蓝的手捉到他的。手背翻上来,陈蓝的眉紧蹙:
“年年,你去医院了?”
陈年就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再堆起来的盔甲啊,围墙啊,在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冰消雪融地崩溃。
他的眼又开始发热。他也不遮掩了,下唇颤动,下颌苦楚地缩成一个小核桃,被泪洗过的眼看着被雨打湿的人。
“陈蓝,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要结婚?”
“是。”
四目相对。陈年伏在洗手池里开始呕吐。
“年年?年年?!”
-
“这么喜欢吊水?一天来吊两回?”
“年轻人哦——”
男医生把开出的单子交给陈蓝,唏嘘地道:“胃不好可怎么搞。”
输液大厅也过节般的热闹。银白的针再次穿进陈年的皮肤里,血管里,旁边两点红点。陈年从输液台支起身,自己举过药水。陈蓝想来接替他,他抗拒地一让,没什么声音地说:
“别碰。”
他侧缩在输液椅里。
周围没设陪护的座位,往里边,病床上也早躺满了人。陈年静静团在那里,陈蓝守在一边。冰凉的液体,按照以往的经验,这般药水进到体内,痛也该消了。
可痛非但不消,反而愈演愈烈。
完全不用寻找原因,完全知道因为什么,陈年的手扣在铁椅扶手上,指甲无意识地在漆上挖咬。陈蓝蹲下来:
“别动。”
她的声音里有担忧。手呵热了,又搓暖,握住一段输液的线:
“怎么这么严重,还痛不痛?好点了吗,冷不冷?”
陈年:“走。”
陈蓝不语。陈年指指自己的胃,又指指门外:
“走。”
她不走,他好不了。
注射室内小孩的哭声填补了这个沉默。陈蓝松手,站起身:“我在外面等你,你好了发消息给我,我就在门外。年年?”
陈年没回应。
他看着余光里,陈蓝的脚步启动,远去,快要走出边界了。道:
“你的衣服我都洗过了,叠在最大的那个纸箱子里。”
脚步顿住。“电脑,文件,还有书,你找一找,在衣服的下面。你的洗漱用品,还有其他,有盒子的在盒子里,没盒子的我都放在收纳袋里。两个收纳袋,靠着墙,应该没湿。”
“里边还有个纸盒子,旧的,很好认,上面有灰。那是你四年前没带走的东西,我也还给你了。”
扔的时候还存丝妄想,这么分门别类的,收回来,好收。
陈年抬起头,从陈蓝并站的脚开始,黑色长裤,米白的、单薄的针织衫,她垂在腿侧的手,她端丽的身姿,白皙的面孔,夏云般蓬勃的长发。
长发干了。针织衫也干了。真好。
美丽真是一把武器,临到分手了,他团缩在这里,她还那么美,那么可恶。
“陈蓝。”
他笑了笑。这笑真是自然无比,真心无比,整颗心儿地对着陈蓝。
“我那已经没你的东西了,你最后,能不能给我句解释?就当,就当……”眼神涣散,又重新聚拢,然后是笑意。“就当可怜我吧。”
陈蓝默立在那,走上前,手托起他的侧脸。
这是他们接吻的姿势。陈年失魂地想,搞不好陈蓝现在亲他,再说几句好话,他就又晕乎乎地追上去了。
“年年,你是我的弟弟。”
“我知道啊。”
陈蓝也笑了笑,只一点影子,眼光温柔:“挂完水叫我,我带你回去。”转身离去。
神经。
他被扎了两针还不够吗,还要扎第三针?
陈年叫住护士,提前帮他拔了针,摇摇晃晃地,从另一道门出去了。
-
童程在小新的位置坐了一个月,脸色不见好,精气大增,仇视的目光对准坐她对面的新人,继而仇视打折,怨恨地去望她斜对面的女孩。
她瞅见陈年,吓一跳:“哥你身体不舒服?”
陈年刚从卫生间洗脸过来:“没有。”
童程又靠近些:“哥,你晚上下班有空吗?”
她强调,眼神往另一边瞥:“没别的意思,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于是,附近的泰餐馆里,陈年得知童程也不干了。
他连着三天没怎么睡,脑袋发昏,小新不干,是干了一年钱到手,童程不干,是——
“我接受不了,凭什么只有我在难受,她和没事人一样。”
他们俩的交情,说起来也就是一个教,一个学,同事关系。陈年只能说:
“我可以帮你申请调部门,看不见会不会好一点?”
童程笑道:“不用啦哥,我都决定好了,本来我就想回老家,不在这破地方待了。”
“我主要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这顿饭只吃了不到一小时,两个人的确不太熟,一直都是童程在说话。陈年送童程去地铁站,路上也算明白,王正真是这俩姑娘搞走的。
“他自己有病,玩游戏搞小动作,不搞他搞谁?”
“原来是因为团建那件事吗?”
“是啊!”童程脸色光彩起来:“一泡狗屎,自己有老婆有女儿还想癞HA蟆吃天鹅肉,杨随手勾勾,巴不得地凑上来,工作上一堆纰漏,手脚还不干净,活该被开!”
说到这儿,脸又黯淡:“当然,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怪模怪样的,想说又不想承认。
陈年心上好笑,觉得可爱,笑意传到脸颊,只是嘴角松了松。他还不想那么早回去,可路已然走到了尽头。
“哥你不搭地铁吗?”
“不搭。”他随口说:“我住的地方在附近。”
“那拜拜。”
“拜拜。”
陈年沿着一街的香樟慢慢把自己运回去。
他没在门口看见陈蓝,希望她是从没等过,而不是中途离去。几日后童程办完离职手续,杨果如她说的那样,没事人一样,看见陈年,也是一如既往地客气。
一天夜里,陈年想起来,那日和童程吃的那家泰餐馆,是陈蓝曾经和他提起的那家。
这么长时间,竟从没去吃过。
睁眼再看看这间屋子,竟然八年。
“你们那风水不好吗?小新辞职,转正的辞职,你也辞职?”
卡文卡得太厉害了,都觉得对不起你们。心塞。
另外我才想起来,有的小伙伴可能是海棠新来的,因为晋江限制的原因,本文血缘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作出修改,目前还在思考中,我尽量两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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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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