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魏无羡、蓝湛常驻乱葬岗,看守温氏遗孤二十三人,蓝思追、温宁辅助。所有的温氏遗孤自然死亡后,魏无羡、蓝忘机、蓝思追和温宁职责解除,自寻归处。
同时,由蓝氏、江氏、金氏和聂氏牵头,联合仙门百家组建巡察组,不定期去乱葬岗巡查,确认没有一名温氏遗孤出逃,但凡有一人出逃,则余者尽灭,驻守四人死罪或可免,活罪必难逃。
以上条目,由蓝先生亲自下笔写成公示,仙门百家的每一个宗门都在上面签字盖印,以示认同。至此,温氏的事情就此落下帷幕,仙门百家各回各家,反思自己在此事件中得到的教训。
兰陵金氏的清谈大会最后成为了饯行宴,四大家集体在金麟台为魏婴、蓝湛、蓝思追和温宁践行。这一去,他们四人会几十年离不开乱葬岗,只有其他人组成巡察组来乱葬岗巡查时方可与他们一见。
金凌、蓝景仪和欧阳子真抱着蓝思追哭了笑,笑了哭,闹了整整一个晚上,蓝氏的雅正被这四个少年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蓝先生自己也顾不上他们,这一个晚上,他一直眼眶红红的看看魏婴,看看蓝湛,眼睛里写满了不舍。江澄也是如此,好不容易与魏无羡和好,好不容易看着魏无羡再结金丹,本来以为就算云梦双杰终成空,但只要魏无羡好好的,他怎么都可以。谁知道就这么几个月,又要与魏无羡分别。乱葬岗,乱葬岗这块地方真是与他八字不合,一次又一次把他的师兄从他身边带走。江澄郁闷之下左一瓶右一瓶灌了许多的酒,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灌不醉自己,他也留不住师兄。
魏婴和蓝湛肩并肩坐着,这一个晚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魏婴不是不愧疚,不是不难过,他还是把俯视众生、清冷高洁的含光君拖下凡尘来受苦了。有时候,魏婴也会想,当年在碧灵湖除水祟,那样高冷的蓝湛明明不愿意与旁人接触,也依然俯下身子,拉住自己的衣领。如果那时候起,他就自觉自愿的远离蓝湛,是不是后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他还会做他的备受推崇的含光君,不用受如今要与家人分别的离别之苦?不,他不愿意。他是自私的,哪怕蓝湛要为此受苦他也不愿意放弃。蓝湛说他要同去的时候,魏婴骗不了自己,那个时候,他真的是……愉悦到战栗的程度。
是他不愿意放手,他愿意把这个仙人拖下来受苦受难,哪怕蓝湛难过,他也要拉他在身边。他就是如此,他想要蓝湛,就想要他在他身边,一直一直,必须与他在一起。
蓝湛就只觉得魏婴握着自己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蓝湛同样加了把手劲,紧紧与魏婴十指交缠。他转过头凑到魏婴耳边,只留下三个字“我愿意”,然后又笔直坐正,淡定平和,完全不在意自己那三个字把魏婴激到差点失态的程度。
我愿意,我愿意留在你身边。
我愿意,我愿意同你在一起。
我愿意,我是真的愿意的。
魏婴忍了很长时间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他这一流泪,江澄紧跟着就止不住。那边的四小只也哭得更大声。这一晚上大家都在强颜欢笑,到最后,还是以泪水收场。
“魏婴魏无羡,”蓝先生也喝了不少酒,他忽然过来双手紧握魏婴的肩膀,“不是你的错,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忘机能有你是忘机的运气更是福气,叔父我还不老,时间还多的是,我在云深不知处等你们回家。”
“莲花坞,莲花坞也是你们的家,我会回去把院子给你们修好,修得更漂亮,你们以后想回来随时回来,你们就是主人,莲花坞也是你们的家。”江澄紧跟着踉踉跄跄冲过来,他直接伸手揽着魏婴的脖子抱紧他,自己窝在魏婴的肩膀那里边哭边说,哪管鼻涕眼泪流了魏婴一脖子。
蓝启仁叹了口气,“是我糊涂,盛极而衰是常事,这些年姑苏蓝氏的发展太好太顺了,我忽略了很多。蓝氏双璧自有侠名,曦臣已是三尊,忘机又成为仙督。下一代里的思追、景仪也是眼见的出挑的人物,蓝氏在仙门百家里太出众了,我们怕是早已成为别人的忌惮。阿羡你是诡道术法第一人,又恢复了金丹,还与江晚吟重修旧好。蓝氏如今的势头太猛太拔尖,我们没有引起警惕,麻痹大意了。”
“这接下来的时间,阿羡、忘机和思追去乱葬岗正好,忘机你寻个时机辞去仙督职位。蓝氏接下来的几十年要低调,韬光养晦,锋芒尽收。阿羡,你不过就是个借口,仙门百家用你来警告我们,警告我们不要成为下一个‘岐山温氏’。”
蓝先生的一番话让全场都静了下来,但是所有人一细想,的确就是这么回事,这次的事情虽然有温氏遗孤的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但说到底,的确是蓝氏发展太好,引起仙门百家的嫉恨和忌惮。江澄和金凌听到这里也警醒起来,他们两个都是宗主,也在为宗门的发展殚精竭虑。也许,他们也该想一想,这脚步不能迈太大,也不能迈太快。发展更不能仅仅盯着自家,还要把别人的心思也要盘算盘算。烦啊,成为一门宗主怎么不烦,但是既然担任了,他们也只能迎难而上。
“结契吧,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忘机,阿羡,你们结契吧。”蓝曦臣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这一句打破了满场的寂静,更是说到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去了。
于是,魏婴和蓝湛就在这里,正式结下道侣契。
契约完成的瞬间,连蓝先生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本来想给这两人办一场盛大的结契大典,在仙门百家的注视下,让阿羡风风光光与忘机结成道侣的。但是……想来还是现在这般才是最好的,阿羡和忘机都不在乎,他们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环绕下完成结契就足以了。
聂怀桑举起酒杯,“敬魏兄和仙督,敬道义与天下,敬人心与公义,敬此爱永存,敬人生无悔!”
蓝先生跟着举起酒杯,“敬阿羡和忘机。”
蓝曦臣举起酒杯,“敬道义与天下。”
江澄举起酒杯,“敬人心与公义。”
四小只举起酒杯,“敬此爱永存。”
魏婴和蓝湛举起酒杯,“敬人生无悔。”
“干!”
这美好又短暂的夜晚终于走向结束,太阳冲突乌云的牢笼升起,包括蓝先生在内,所有人坐在金麟台的台阶顶端一起观看了这次的日出。下一次全员集合是四十年、五十年、又或者更多呢?修士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弹指一挥间,红尘千万年,魏婴如今都再结金丹了,大家都等得起。
再一次来到乱葬岗,温氏遗孤已经被赶到山上,魏婴、蓝湛、思追和温宁也进入山林。仙门百家早已在山下设下无数封锁,当四人的脚步踏进那些封锁线后,最后四道封锁线将由四大世家亲自设下。
聂怀桑完成第一道封锁,线后的魏婴等四人的身影都有点模糊了。
金凌完成第二道封锁,完成的瞬间,他哭喊着“大舅,思追,我等你们回来。”
江澄完成第三道封锁,魏婴的脸他都看不清了,这还是江澄第一次当众流泪。
蓝曦臣完成最后一道封锁,四个人的身影彻底被雾挡住了。
四人名义上是看守,所以并未完全将他们封锁在乱葬岗上,每六个月可以由任意两个人来山下的夷陵小镇交换物资,联合巡察组更是会不定期上岗检查,核查温氏遗孤的人数。所以并不是完全不能见面,但是心理上还是要经历一番痛苦。
蓝湛在进入封锁线前递出仙督的辞呈,蓝曦臣和江澄更是当众交给忘羡两人好几个大大的乾坤袋。仙门百家收下辞呈后,更是对乾坤袋不敢有异议。老奸巨猾的姚宗主早早就离开此地,他知道他接下来出现在四家面前的时间越少越好。
四人上山后,面对的是一片狼藉的山顶。温氏遗孤们了无生趣的各自发呆,他们这条性命居然真的被保下来了,但是好像未来的日子,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期盼。尤其是看到蓝思追和温宁,有些人更是冷笑起来。你看,仙门百家还真是一视同仁啊,蓝思追做的再多不还是要和他们关一起,关上个几十年,出去后怕是早被他的同期甩在身后远远的了。这么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等同于废了,这么一想,他们的心情似乎倒也好了不少。
魏婴环顾四周一圈,他和蓝湛之前建的屋子早已经损毁大半,不能住人了。所以他指向山顶的某个位置,“蓝湛,我们在那里建两栋房子吧,一栋我们住,一栋给思追和温宁。”
蓝湛还没表态,思追和温宁就一起拼命摇头,谢谢谢谢,好意心领了,但是他们是有眼力见的,思追喜欢和魏前辈和含光君在一起,但不是这种时候的在一起,特别是这两人刚刚结下道侣契,他和温叔叔还是自觉点远离比较好。
“行吧,那你们自己选地方。”魏婴分出一半乾坤袋给他们两人,那两人走远了,他还对着蓝湛吐槽,“这小破孩,还嫌弃起长辈来了,怎么,怕到时候被含光君管头管脚太受约束吗?”
蓝湛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红了耳朵尖。他自然是明白那两人的好意,但是吧,其实大可不必,他们都是修士,明明是关门后一纸静音符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过,远离了也好,远离了他和魏婴更自由。上山前聂怀桑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乾坤袋,曾暗示过他里面都是道侣们最喜欢最需要的东西,他早在蓝氏清谈会后就回去准备好的。聂怀桑在蓝湛这里的分数立马提的都比江澄要高了,这才是真朋友,急人所急,料事于先,准备充分,细致周到。只是等无人的时候,蓝湛打开聂怀桑的乾坤袋,然后看着里面满满的男风春宫图和各种瓶瓶罐罐默然无语了。蓝湛第一反应是直接毁了吧,当然他没有真的毁了。一念之差导致了含光君在后来很多次的天天里,一直在内心深处感谢聂怀桑。
这边的四人热火朝天的造房子,那边的温氏遗孤们躺了几天也躺不住了。他们的修为都被废了,一身灵力全无,现在是凡人的身体。凡人的身体会饿会冷会困会累,再这么躺下去,真能长睡不醒,就此别过了。
“哼,我们不能让他们轻松完成任务,别想那种美事。”这些人一边这么说服自己,一边爬起来开始谋生。魏婴看他们起来了,就丢给他们一堆工具。就这么着,一群人开始在乱葬岗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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