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一块沉坠的墨玉,将皇城重重包裹。柳玉漱应诏入宫,与金骊贞商议“斛莫封地”的盐铁专营之策。待正事议毕,窗外已是星子零落,宫门早已下钥。
“今夜便歇在本宫这里罢。”金骊贞挥退左右,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不容置疑。
柳玉漱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她深知这个邀请背后的千钧重量——这已非简单的留宿,而是一道投向死水微澜的朝局与世俗的战书。
“好。”她抬眸,迎上金骊贞那双洞悉一切、也挑衅一切的眸子,平静地应下。
消息像一滴冷水坠入滚油。
最先炸开的是值夜的太监与宫女。那些低垂的头颅下,眼神交换着惊疑与隐秘的兴奋。
“听说了吗?顾尚书夫人……今夜宿在娘娘寝殿了。”
“这……这于礼不合啊!”
“嘘——两位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过……确是前所未闻。”
“两位绝色美人,夜夜同床共枕,这成何体统…… ”
流言顺着宫墙的阴影,攀附着夜风,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不到半个时辰,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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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公主府上,正为女儿陆烟雨“病重”静养而心烦意乱的公主,闻听此讯,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好,好一个柳玉漱!本宫只当她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竟自轻自贱至此!与那妖妃沆瀣一气,行此秽乱宫闱之事,顾家的脸面,算是被她踩在脚底了!”
而在永昌侯府,书房内烛火通明。
陈景安摩挲着手中一枚温润的旧玉佩——那是当年从李慕良身上强行取下的。听到心腹的禀报,他先是沉默,随即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好一个金骊贞……好手段!”他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快意,“李慕良,我的狗儿,你看到了吗?你视若珍宝的妻子,正和另一个女人,将你身为男人的尊严,一片片撕碎……这比亲手杀了你,更让我痛快!”
他几乎能想象出顾承越此刻那副隐忍、痛苦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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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界的汹涌暗流相比,凤栖宫内却异样地宁静,甚至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肃穆。
烛台上儿臂粗的宫灯燃着,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却也驱不散某种无形的、紧绷的气息。
金骊贞已卸去钗环,一身素白寝衣,青丝如瀑泻下。她赤着双足,踩在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步履无声。她行至窗边,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宫墙,听到那些窃窃私语。
“玉漱,你听…… 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热度,像是在吟诵一首残酷的诗,“这宫墙之外,此刻定然充满了诅咒我们的声音。他们用最肮脏的词汇,最恶毒的揣测,来形容我们之间……最伟大、最洁净的事业。”
柳玉漱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上面粗略勾勒着“斛莫”未来的疆域。她没有回头,指尖划过想象中的山川河流,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无能者的狂吠,何必入耳。有这闲心,不如想想,如何打通西南这条商路,让我们的‘蜜糖’,真正流淌起来。”
她用的是“蜜糖”,是她们在皇帝面前玩笑时说的词。但此刻,这个词冰冷如铁,充满了力量。
金骊贞转身,看着她沉静如水的侧影,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她走到柳玉漱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共同凝视那幅虚幻的蓝图。
“我们要建的,不只是一个国。”金骊贞的声音很轻,却像誓言般砸在寂静里,“更是一个证明。证明女子之心,可纳山海;女子之志,可凌九霄。他们要骂,便让他们骂。他们的恐惧,正是我们力量的最佳佐证。”
两人不再说话。寝殿内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她们并未同榻而眠。柳玉漱歇在了殿内的贵妃榻上。但这一夜,无人安寝。
柳玉漱望着雕刻着凤凰于飞图案的穹顶,心中清明一片。她知道,从她点头留下那一刻起,她与顾承越,与整个顾家,乃至与整个世俗世界之间,已然划下了一道深刻的裂痕。这不是决裂,却是一种更为复杂的、疼痛的剥离。
而金骊贞,则在龙涎香的气息中,闭目盘算着下一步。柳玉漱的“牺牲”与“决断”,让她非常满意。这风浪,搅得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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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宫门初开,柳玉漱便乘轿回了镇国公府。
府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夜。下人们垂首敛目,不敢看她,眼神里却藏着窥探与议论。
她刚踏入正院,素心便匆匆迎来,低声道:“四夫人,老爷、老夫人,还有大公子、四公子,都在花厅等您。”
该来的,总会来。
柳玉漱整理了一下衣袖,面色无波,径直向花厅走去。
花厅内,顾朔风面沉如水,手中的茶盏已凉透。谈氏眉头紧锁,满是忧虑。顾承泽脸色铁青,温氏站在他身后,眼神复杂。唯有顾承轩,靠在门边,把玩着一枚玉佩,神情莫测。
柳玉漱踏入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顾朔风将茶盏重重一顿,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玉漱!你可知如今满京城,都在如何议论你和金娘娘,议论我们顾家?!”
柳玉漱缓缓跪下,行的却是大礼,姿态谦卑,脊背却挺得笔直。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顾承越身上。
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下颚线绷得极紧,那双总是盛满温和与挣扎的眸子里,此刻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
柳玉漱的心,像被那眼神刺了一下,微微抽搐。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寂静的花厅中回荡:“父亲,母亲,兄长。玉漱自知行为惹来非议,令家族蒙羞,在此先行请罪。”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顾承越,这一次,带着毫不退缩的决绝。
“但,我与金娘娘,昨夜所谋者,是北地数万流民的安置,是‘斛莫封地’未来三年的赋税章程,是关乎千万人生计、边境安稳的天下大势!”
她的声音抬高了些,带着一种金石之音:“若因惧世人几句闲言碎语,便裹足不前,因小失大,那才是真正的罪过!我柳玉漱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利于家国。至于外界如何评说——”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无非是,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话音落下,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顾承越看着她,看着这个他深爱却又感到无比陌生的妻子。他理解她话语里的每一个字,却无法忽视心头那被世俗目光炙烤的屈辱与疼痛。恩情、爱意、尊严、世俗……无数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而他,尚未找到那条出路。
柳玉漱依旧跪得笔直,等待着这场家族风暴的最终裁决。她知道,她与顾承越之间,那层最脆弱的窗户纸,已被彻底捅破。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
非常感谢大家来看这本小说!这不是一部传统的复仇爽文,更多是对人性、命运的哲理性探索,“宿命与抗争”、“个体与时代”、“身份与自由”是整部小说的哲学命题。随着后面的剧情的会更加精彩,大家可以耐心看下去哦,如果能收藏、评论,推荐给更多人看就更好了,小说预计150万字,本人已经写到100万字,在此声明绝不会弃坑,放心看,后面的内容不会让大家失望。有想法和疑问也可以评论区告诉我哦,随时都会恢复,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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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凤栖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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