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后，工作室里的女人猛然站起，不小心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
她举着电话呆愣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隔着电话都能被那边的人听到。
“你说，真的？”
起调的声音极高，到后来转成如梦初醒般的呢喃。但不管是哪一种调子，由她口中发出，总是好听的。
院长对友人会有的反应一清二楚，她等对方整理好心情，才慢慢将最重要的事情一一道来：“……我在这里见到了一个女孩，她……外貌、神态、声音，乃至对舞台的极致掌控，在我看来，都与你的梦中女神一模一样。至于是与不是，你要自己来看一眼。”
话筒那边的呼吸声一下子急促起来：“我马上订最近的航班来找你。”
“啪！”
电话挂掉了，院长并不在意对方这堪称失礼的举动。如果是她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只会比对方更激动。
女人望着窗外的喷泉，那尊立着的人鱼雕像有着极为优美的线条，在灯光的照耀下有着别样的美感。她怔怔地想：真好啊，不出意外的话，奥蕾丽即将与她心心念念的梦中女神重逢。而我，何时才能见到我的缪斯？
*
大地说出那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有些腼腆的文雅青年突然有些失语。
他尴尬地笑笑，“那个，也没有什么啦。”
芙宁娜眨眨眼，起身过去道：“什么事？”
大地含糊说了句：“艾克斯在银河网上看到一些东西，有关……我想着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芙宁娜敏锐察觉到对方此刻的情绪，歪歪头一笑，“好呀。”
这个动作和神态和与大地方才看到的影像中的一幕陡然重合，俊秀青年手中文件噼里啪啦落了一桌，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借着动作低头掩饰眼中的慌乱和担忧。
“那我们出去说吧，抱歉大家，以后我会解释的。”青年整理好文件，低着头匆匆出门。
其余人听到这话后，喝茶的喝茶，写报告的写报告，搞发明的搞发明，看电影的继续看电影。
眼神余光瞥到自动门合上，不见两人的身影后，阿渡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吓我一跳，还以为大地怎么了。”
琉依丢开手中的工具钳：“什么什么，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明日奈道：“大地很难过。”
“诶？”
明日奈抬头，幽幽道：“大地刚刚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哥莫拉在他眼前被格利扎炸成烟花再也找不到一样。”
“……”
“噗——”
隼人擦干净喷满茶水的桌子，“好比喻，明日奈，下次不用比喻了。”
茶水与饼干碎齐飞，文件共电笔一色，格尔曼博士仰倒在工作台：“哦——那对大地而言确实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了。”
且不提基地的鸡飞狗跳，这边大地和芙宁娜来到基地某个天台上，嘴巴张了又张。
半晌，腼腆的科学家还是不知怎么开口，轻轻叹了口气。
芙宁娜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她信步闲庭走了走，步伐优雅，身姿挺拔，背对着满脸纠结的青年，“哎呀呀，这上面的风景可真不错。”
Xio的基地修建得极为宏大，站在这个地方，下方的市区一览无余。抬起头，还能瞧见远方连绵的青翠山脉掩映在雾气之中，朦胧而妩媚。
大空大地欲言又止。
拯救这尴尬氛围的，是突然冒出来的艾克斯：“哇塞，大地！芙宁娜小姐的一张不知真假的签名剧照，在匹特星上可以买下十栋别墅诶！”
在银河互联网冲浪完的艾克斯噼里啪啦丢出一堆话，察觉到令人窒息的安静后，光标闪了闪：“诶，怎么了？”
大空大地低头，一把将终端倒扣在面前的长椅上：“闭嘴，艾克斯。”
在艾克斯“大地，大地！我什么都看不到了！”的呼叫声中，他抬起头，看到芙宁娜澄澈的眼瞳。
如海洋，如溪水，如冰泉，深浅不一的蓝色眼瞳中央，有着奇特的水滴纹路。
大地心中哽了一下，“冒昧问一句，芙宁娜小姐，您对那位要到来的奥蕾丽女士，是什么想法？”
芙宁娜抿了抿唇，她本以为面前这位行走的太阳想问的是和星球意识一类的事情，对方忸怩了半天，问的是这个啊。
她说：“我只想见见她，无论她是不是她。”
她重新背对着光之战士与他的搭档，仰头望向天空：“……我曾是枫丹最受欢迎、最出色的偶像，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离开了舞台。
而我知道的那位奥蕾丽，我说过的吧，她是让我重新站上舞台的理由之一。”
“……”
一阵沉默之中，大空大地忽然开口：“那，‘审判’也是表演吗？”
芙宁娜猛然回头：“你——”
人间体温柔又悲伤的眼神注视着她，瞧见她的反应后，他似乎确认了什么。
“被我禁止在地球网络上冲浪后，艾克斯偶尔会去银河网转转。”年轻的战士翻过终端，将屏幕举到她的面前，“然后，他看到了这个——”
不过巴掌大小的终端里，传出恢宏的交响乐声，与众水奔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出庞大而绝望的乐曲。
身着深蓝小礼服的少女癫狂地举起手，向台下的观众唱着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是最后一场的台词。台上的灯光追着她走，高处坐着模糊不清的巍峨人影，台下是看不清面孔的、窃窃私语的观众。
她身后有千千万万人。
她孤身一人走上高处的王座，手撑着头，勾勒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她面前有千千万万人。
她孤身一人在台上起舞，面容疯狂又张扬，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洪水吞没海上的宫殿，白发的少女沉入海底，抱着机械小狗无声落泪。
高悬的巨剑重重落下，舞台上五百年的传奇张开手臂，神色安详。
画面的最后，空无一人的舞台，孤零零的一束灯光打在跌落在地的皇冠礼帽上。
芙宁娜往后退了几步：“什么，什么啊？”
什么东西，为什么大空大地的终端里会有这些画面——啊，他说了，是艾克斯在银河网找到的——琉依科普过这边的网络是什么，她当时还想回去后和须弥的前同事讨论一下能不能在提瓦特发展地脉网——
白发少女踉跄着弯下腰，眼瞳满是极致的恐惧——
这方宇宙的银河网，为什么会流传着枫丹廷“审判”的画面，怎么流传出去的，怎么做到的，对枫丹和提瓦特有影响吗——
最重要的是，天理知道吗？
是天理最先对接的其他宇宙，令众神前往陌生的世界。
祂会不知道吗？
“芙宁娜，芙宁娜！”
大地虚揽住无力的少女，试图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但当他刚伸出手，原本惊惶的少女一瞬间挺直腰板，站稳了步伐。
她在呼吸间就调整好了状态，再抬起头时，大地再无法从这张精致如人偶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我能再看一遍吗？”芙宁娜抓住大地的手腕，轻声说，“我可以看一遍完整的吗？”
大地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可以的。”他调了调终端，放到芙宁娜面前。
芙宁娜点点头：“谢谢。”
少女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完整个视频。
而后，她轻吁了一口气。
还好。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好。
拿到对方递过来的终端，大地忍不住道：“艾克斯说，这是五个宇宙年之前，由银河艺术委员会评选出来的最佳戏剧作品，名为《水的女儿》，在银河诸多以艺术表演为特色的星球里都广受好评。芙宁娜，你就是……里面的演员，就是你吧。”
白发少女枯坐片刻，旋即没事儿人一样开口：“啊，此间的太阳，被你发现了。”
她仰起头，眼瞳中的光辉比星星还要明亮，“我确实饰演过《水的女儿》这一幕戏。”
腰间泛着特殊水纹的蓝宝石发出奇妙的光辉，芙宁娜声音柔软，缓缓叙说那一段过去。
当然，是和方才看过的戏剧内容一样的叙说。
截取关键细节，调换事件顺序，颠倒前因后果，最终呈现出一个与原貌截然不同又和谐无比的结果——作为亲自编写剧本的最佳导演，芙宁娜当然很擅长做这些。
倘若有认识她的人，比如旅行者、娜维娅亦或是克洛琳德在这里，大约会愕然——芙宁娜如今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似乎比她在水神之位上时精进了不少。
仰赖光之战士选人间体的标准，心地纯良的大地几乎是下意识就相信了对方的话，“真的是你在家乡的演出啊……那我可以肯定，你即将要见到的奥蕾丽女士，一定和你认识的那位小姐有关系。”
芙宁娜的声音听不出异常：“哦？”
大地挥了挥终端：“这部《水的女儿》的导演，署名就是‘温蒂妮剧团，奥蕾丽。’”
艾克斯的声音适当响起：“帮忙上传去评选的是匹特星人，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她和那位匹特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芙宁娜起身：“我家乡的奥蕾丽，可是我的忠实粉丝哦。”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死死掐着掌心，微微刺穿的皮肤下殷红的血丝中，泛着莹蓝的水纹。
“等她来了，说不定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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