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上,秋风习习。
日进半晌,陈小六背着两个包袱悠悠然走过东城门。初入上京,目光便让两侧的买卖摊子吸引去,花花绿绿险些看花了眼。
顺着人流不知不觉地走进一条更加热闹熙攘的大街,激增的人声引得陈小六抬头注目。
陈小六惊讶地睁大双眼。只见这条大街宽大得不像话,店铺摊子挤满两边的情况下,中间宽得还能跑下两辆大马车,一眼望去也只见人头不见街头。
她只觉得这简直比她南下的那条官道还要宽大。
陈小六只是在收回目光时不小心瞥了一眼巷子拐角旁,一个不起眼的破旧摊子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药瓶子,摊子后边对来往行人反复相面的瘦削青年精准地盯上她,随即眼疾嘴快地喊住了她。
“这位姑娘,你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能起死回生的宝药啊。”
见陈小六真的止步打量,他一时介绍得更加起劲,端着瓶子就往陈小六眼皮子底下送,“这可是我家断代的秘方,肺痨伤风,心疾绝症包您吃完比普通人还要康健。当然还是不建议您把这宝药浪费在这些小毛病上,这可是足足用了九九八十一种药材,不说生死人肉白骨,绝境之时保条命绝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小六非常配合,捂着嘴瞪大眼,在他递上药瓶时还伸长脖子去仔细观察,十分震惊地哦、啊着。内心却直抽抽,九九八十一种药材这是在熬粥呢。
瞧她真有要买的意思,瘦削青年身子抵着桌子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这里面可是加了成了精的百年参妖呢,绝对是好东西。”
这话可让陈小六提起了兴趣,以妖的原身入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在晨露谷能做到如此的人都寥寥无几,没想到这上京随便一个街边的摊子都有得卖,不愧是大城市。
青年从怀里掏出个同样不起眼的瓶子,掀开盖子在她面前一晃,药香袭来。
陈小六心中有数,确实是以妖入药,虽然药效应该有些夸大,但陈小六欣然接受了他二百两的报价,将药瓶子揣进了兜里。
她也不急的走,将摊子上十多个药瓶全部扫过一眼,刚想抬头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宝药,还没开口只觉身侧有一掌推来,陈小六弯身屈膝,作势去拿摊子最里侧药瓶,与那手掌擦肩而过。
“去去去——,别耽误我家公子逛街。”那人作势又要去推。
陈小六只得后退几步,有些戏谑地看向那护卫打扮的人口中的公子,这人出奇的胖,腰宽似有三尺,一身朱紫色宽大锦袍,陈小六估摸着他这一身的料子都能给挡在他身前的护卫做三身了。
惊得她不动声色地摇头抽气。
“姑娘,我这有真正的神药,你可感兴趣?”
还在出神感慨的陈小六被身侧鬼祟的声音吓了一个机灵,险些一脚飞踢过去。
循声望去,一副乞丐扮相且灰白头发的老头鬼祟地蹲在她的身影之下。陈小六下意识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秋高气爽、阳光和煦的,多适合晒太阳的日子。想着便挪了挪位置,把大爷让了出来,这大爷却活像见了太阳的僵尸似的直往她影子下窜。
陈小六来了兴致,一蹦一跳地逗这奇怪老头。
“去去去——”,那护卫见陈小六又回来了身边还跟这个乞丐,顿时气上心头边喊边要动家伙。
老头不再向着陈小六影子下钻,反手拽着她袖子就跑,弓着身子弯着腰,拉着她奔转角处昏暗的巷子去了。
巷子两侧的墙有些高挡住了光,经年不见阳光的巷子里生出股淡淡的霉味,近里的石墩子上铺着块大黑布,上边摆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老头也不讲究,就地坐下向陈小六介绍,“这是我的摊子,喏,这就是神药。”老头在大黑布上胡乱掀了几下找出来个纸包递给陈小六。
陈小六正托腮发呆,看着老头身上的乌漆嘛黑布满油渍的大袍子她总觉得有些眼熟。看见他递过来的纸包,陈小六也不记得去想那件脏袍子了,蹲下身接过纸包内心感慨道:这京城得有多少好东西,才能这么不在乎,宝药用破瓶子装,神药就用张纸兜着。
陈小六拆开纸包,拿起这枚神药对着巷口的光照了照,这药色泽灰白且有褐色条纹,鼻下一过异香袭来,陈小六下意识地低头思考它的药材配方。
此时巷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陈小六扭头望去,一个没注意便被靠在墙边的老头抄了袋子,将她刚刚买的宝药倒在手心,大黑布一撩一卷,借此挡了陈小六的视线,再眨眼人已经融入黑暗没了影。
陈小六飞身追去,只一息便到了巷子尽头。没人?陈小六表情严肃起来,随即催动内力贯通眼睛周围的几处大穴,即刻眼清目明。顺着小巷往回走,不放过一处死角的她轻易地发现了一处狗洞,就在老头刚才靠着的地方,被他挡住了。陈小六有些挫败,是她的警惕心降低了,老头功夫极好,要是有意出手刁难那是足够她喝一壶了。
如果让她娘知道这事估计会被训死,她爹的拳头绝对要对着她挥上一个月。
陈小六捡起地上仅剩的空瓶子,将纸包里的不明药丸装进去,默默检讨自己。
“贼——有贼——抓贼啊——”,街上嘶哑的喊叫声逐渐变得清晰,陈小六探着头出了巷子。
街上的行人全都退向两边,陈小六侧着身从人群中挤出去。
只见到小贼转角时的一个黑色残影,他身后紧跟着的青衣捕快随即也一闪而过。
陈小六当即运足内力,脚尖用力一蹬,整个人便顺着畅通无阻的大街中央飞了出去。几息之间便到了转角处。
陈小六这下看看清了小贼的打扮,那人一身黑色脏衣,在太阳底下隐隐泛着油光,围面蒙头,朱红色的绸子胡乱缠在头上,没有扎紧的一节飘在脑后上下翻飞,唯一露出的眼睛也在奔跑间重重叠叠地让人看不清。
她审视完小贼还不忘仔细打量一遍正奋力追贼的捕快,这人给陈小六的印象只有两个字:年轻,很年轻。
虽然年纪不大,也就跟她差不多,但就凭他追贼的这小段路,陈小六便认定他的功夫很好,是个高手。
陈小六观察的同时,脚下也没停,紧跟在二人身后。
看到突然出现在街上的推车老妇,离那飞奔的小贼没有几步路的距离,惊得她大喊了一声,“小心!”
她话声未落,那小贼便已到了老妇车前。只见他脚底一转,借力腾空,翻过了老妇摞满货物的单车。
但老妇却像是受到惊吓,握着车把的手不稳起来,车子左右晃得厉害眼见就要倒了。
那已经冲出半步的小贼强行止住冲式,扭身就是一脚揣在快要歪倒的小车上。
只是半路回身力气着实不好把握,一脚便踹偏了车子。
幸好此时追至跟前的捕快一脚横踢将车稳住。
此时一贼一官就隔着一辆单车对峙。
陈小六只觉小贼有趣,赶在捕快回神之前追向已经离弦而出的小贼。
见两道身影远去,捕快也马上反应过来,借力而起,追着小贼而去。
又拐过一段路,离刚才已经有些距离,知道街头正抓捕小偷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人群不再分散变得更加密集起来。
三人速度不减,绕行在闹市。
陈小六眼见着就要抓到小贼的衣角,小贼却是凌空一滞,接着身子横空一扭,像灵蛇般绕行窜出。
陈小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贴到一位姑娘身前了,只得刹住脚,扭身一扶姑娘的肩膀。
随至而来的捕快在看见姑娘时已然刹不住脚了,脚下一转横向使力,借着冲式把自己甩了出去,摔在街边的围墙上。
陈小六也是眼疾手快地就着在姑娘肩膀上的手一拉,成功避免二人相撞。
只是再循着大街望去,哪里还有小贼的身影。
捕快垂头叹气,甩了甩胳膊,发觉自己手中好像多了些东西,拿起一看是只帷帽。
再抬头看去,就见刚才险险避开的是一位女子,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身病气挡都挡不住。
陈小六在见到女子苍白脸色的同时就已经捏住了她的手腕,“秋日风寒,姑娘体弱,还是挡一挡的好。”说着就从已经走回来的捕快手里拿回了她的帷帽,仔细地给她戴了上去。
“在下永康县捕头元一,抓贼心切,多有冒犯,还想请姑娘见谅。”元一杵在陈小六身边有些尴尬,在姑娘抬头之际赶紧抬手作揖。
那姑娘有些局促地摆了摆手,“不不不,元大人也是为了百姓,况且也没有真的撞到。”说着,姑娘像是想起什么,对着看得津津有味的陈小六行做一礼,“还要多谢姑娘出手搭救。”
陈小六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这一行礼弯腰,陈小六一个不小心差点就被晃倒,表面风平浪静,心里疯狂打鼓,“好险,差点被暗算。”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
就在三人转着圈行礼的时候,两个衙役架着个胖子走上前来,那胖子的头发狼狈地散落下来,汗顺着发丝划到脸上,刚才小贼头上围着的朱红色稠巾原来是从他头上扯下来的。
陈小六不由感慨,不愧是上京,伙食就是好,惊为天人的胖子她一见就是俩,这位跟刚才的胖公子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深感佩服地看了一眼架着胖子跑了那么长一条街的两个衙役,两人简直是汗如雨下,她在心里默默给两人扇风。
“钱......我的......钱袋......”胖子在地上坐了半天才缓上口气来,盯着元一要他的钱袋,见没有答复,便知抓贼无望,哆哆嗦嗦地指着他,“贼......抓不到......等着李大人......收拾你们。”
他身后的两个衙役白眼险些翻上天,扯着嘴角憋屈地看向元一。
元一没有理他,转身看向陈小六,“姑娘功夫了得,敢问尊姓大名,等抓到小贼,元某必登门讨教一番。”
陈小六也是不客气,“在下陈小六,北林来的,今日初入京城,待大人忙完愿一同切磋一二。”
“二位姑娘如果在上京遇到什么麻烦可来永康县衙来找我,公务在身先走一步了。”元一在胖子的不耐催促声中跟二人匆匆告别,只手拎起摊在地上胖子的后领子回府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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