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务室修养了两周,她基本可以拄着拐下地走路了。晨星的伤暂时无法进行训练,便让她回去养病上课。早上黄玄开车来送她回去,她看起来很低落。她本来是这一期的佼佼者,这下不得不落后半年了。但是休养不好,会对以后造成很大的影响,也不得不服从安排。
我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凑上去送她,只是远远的站着跟她挥了挥手,这些天已经说了很多很多,约好过段时间去学校看她。车子慢慢开出去,离开了视线。我转身回去工作。
“刚刚送晨星,怎么没见你?舍不得小朋友,自己偷偷躲起来哭吗?”林双双啊,林双双,你杀了我吧。
“哪有,我挥手她看见了的。”
“不过说起来,你们两长得还有点像呢,怪不得这么合得来的哈。你们该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吧,你对她也太好了,我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都没见你这么温柔过……”
“怎么,你羡慕啊,要不你也去摔个骨折?”
“啧啧啧,坏医生。”双双假装生气的撇嘴,妖娆一扭,去干活了。
日子,又回到了一成不变的模样。没有她的时间仿佛有我前三十多年的那么漫长,我跟领导提了休假,很久没有回家了。母亲每次打电话来都在哭泣,指责我心太狠,一年多了都没有回去看过她。弟弟和弟媳在上海工作,顺路可以去看看晨星恢复的怎么样了。
走进破败的小区,这是我父母一辈子奋斗下来的结果。我站在门口深呼吸,迟迟不敢敲门,弟弟他们应该还没下班。“小姨~”侄女蹦蹦跳跳的冲过来,一下子抱住了我的大腿,亲昵极了。原来母亲刚刚也不在家,去接小侄女放学了。不同于电话中的样子,母亲只是略显尴尬的说“你来了,走吧,进去吧。”一般女儿这么久不回家,怎么也会胳膊挨一巴掌吧,小时候母亲会这样打我。但是如今我与母亲不是这样可以打闹的关系了。我进了家门,放下东西。母亲一样样打开餐桌上盖着饭菜的罩子,说“饿了吧,这几个凉菜你先吃。我去炒热菜。”
小侄女拉着我去洗手,跟我说奶奶昨天就开始准备炖肉,今天大清早就去买菜。我摸摸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开始吃菜。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我很想去帮忙,可是我不会做饭,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她是爱我的,我知道。尽管她曾把我扔在路边,曾歇斯底里的骂我让我去死,但是她是爱我的。所以父亲那天把我找回来后,她抱着我哭了很久。父亲去世后,她一个人不管多辛苦,也没让我中断学业去打工,让我一路念到了博士,每次回家她总是早早做好菜等我。
“小姨,你有没有想我们呀?”侄女夹了一口凉拌野菜喂我,我吃了下去,苦涩。
“想啊,当然想你们了,吃完饭陪你玩新玩具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小侄女兴奋的坐在我腿上乱蹦。
“想我们也不来看我们”母亲端着鱼出来,放下又转身进了厨房。
“这不是不好请假吗?”说话间,弟弟弟媳也下班回来了。母亲又端出三个热菜,一家人整整齐齐坐上了桌。
“姐姐,好久不回来,来,喝一杯!”弟弟最先打破沉寂。
“来来来,今天可得好好喝点。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妈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亲闺女就是不一样。”弟媳说话阴阳怪气,我也懒得计较。
“我就不喝了,晚上还要去朋友那里,喝醉了不方便。”这个小房子只有六十来平,住不下五个人,我订好了酒店在晨星学校附近。
“怎么不在家里住,妈把被子都给你找好了。你和妈还有小婉一起睡,住得下的。”弟弟赶紧招揽我住下。
“不了不了,总共三天家,路上就一天,难得出来还要见见朋友们。她们都等着呢。”
“好了,快吃吧,菜要凉了。”母亲听起来不太高兴。桌上基本是弟弟和侄女在说话,也是为了缓解气氛,不知不觉我也喝了几杯。吃完饭,我要收拾碗筷,侄女缠着我要陪她玩新买的玩具,要给她讲新故事。弟弟便喊弟媳去收拾,说是我们自家人聊一聊。说实话,我当场就想逃,因为必然要说到我的个人问题。
果不其然,和小侄女玩了没一会儿,弟弟便喊她去写作业。客厅就剩下我们三个。
“姐,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啊,也不能一直这样单着啊”
“是啊,你都三十三了,我看小黄蛮好的。”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母亲把早就想好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
“我和小黄只是普通同事,我一个人挺好的。”
“好什么呀,病了累了都没有人嘘寒问暖的,以后老了咋办?再不抓紧就不好生孩子了。”
“病了累了有战友领导,嘘寒问暖的人多的很。”
“你到底怎么想的,那陈雪伊二胎都生了,你还一个人。”
“妈!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你不要再说了!”雪伊是我的前女友,我们是研究生同学,在一起三年。后来毕业她要回家结婚便分了手。也就是在那几年,我和母亲才逐渐变成了如今这种形同陌路的样子。母亲大骂我有病,脑子有问题,由哭着向我道歉说是她的错,是她害我变成这副样子。
我其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是什么样子呢?后来我们分手,我继续读博,每天辗转在医院、学校,忙得不可开交。她又来医院找我,跟我说雪伊的事情,让我看开点。我还是很迷茫,看开什么?我们相爱过,分手了,她选择了她的生活,我选择了我的生活,我们各自在自己的人生上前进。我从未要死要活,我要看开什么?我只是没有再爱上别人,母亲却一直觉得是因为她。还让她来找过我。
那天我值完夜班准备回家,雪伊在办公室等我,大着肚子。我简直无法直视,但还是和她去外面吃了饭。问她的近况。她说自己过的很幸福,老公对她很好,说着说着却哭了。胡言乱语,先说什么对不起我,又说很想我,又说给我发了很多消息,问我为什么不回她……
我问她为什么来找我,她说是母亲找她来劝劝我。我只觉得母亲疯了,让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来找我。我安抚了雪伊的情绪,说她没有对不起我,人本来就是离合聚散。她似乎很失望,对于我的淡漠和平静。结束的时候,喊她老公来接她,当着我的面亲昵的倚着他,做戏给我看。我觉得真是疯了,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还是我母亲疯了,抑或是这个世界疯了。但我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歇斯底里喊她,让她少管我,从小就不曾在意我的人干嘛现在来管我。自己是恋爱脑,被打被骂想到死也没想过离开父亲,就觉得大家都和她一样是恋爱脑吗?大声宣称我不需要爱情,我永远也不会真的爱上谁……
和雪伊分手后也有不少恋爱的机会,男男女女,也有我中意喜欢的人,但我始终没有再开始新的恋情。我意识到自己是个坏人,却渴望无比纯洁的爱,我害怕被别人欺骗,也害怕自己会伤害别人。过往的泥沼死死拖住我的双腿,我看得到前方鲜花满布,却无力再洗去一身污泥去经过谁的盛放。
神说,世界上只有两种情感:怕和爱。不要怕,要爱,爱才会让自己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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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过往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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