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浅雾迷离叠云起(七)

一艘商船的船厢内,公子覃一边给萎靡不振的轩瑾把脉,一边对着叶梵离冷嘲热讽:“真不知你究竟是疼惜于他,还是存心想害他。”

“神医,您可否怜悯怜悯本公子这病弱之躯?”若是轩瑾此刻还有多余的力气,定要送个白眼出去,从公子覃入这厢房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个没完没了,本就因晕船而难受的脑袋更是被吵的头疼欲裂,此刻着实有着无奈,连公子覃为何也在船上,也懒得去深究。

公子覃:“哼,喝了本公子亲手熬的水玉羮一时半刻你还死不了。”

轩瑾:“……”会医术了不起,是的了不起。

叶梵离淡笑:“谢谢”

“谢就不必了,两万两银票,现结。”公子覃收回把脉的手,一脸冷笑道。

叶梵离:“……”即便是在渊国之时,她出行身上也仅是携带少量银两,更莫提在赤凛的这些年,她除却尘域与宸王府,其余之地皆未曾涉足,况且她向来对尘域的吃穿用度及采买诸般琐事毫不关心,又哪有需花银子之所。

叶梵离浓密微卷的睫毛上下呼闪不停,实不相瞒,她分明已觉窘迫不堪。

轩瑾还是鲜少见阿姐如此好脾气,被公子覃一而再再二三的言语刺激,都没有半分动怒的样子,哪里还有在他面前那般的伶牙俐齿,叶梵离对公子覃忍让的态度让轩瑾吃味。

虽晕船连连呕吐一番之后,他难受至极,仿若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来,全然不想言语,方才一句话乃是他忍无可忍方才道出。但见阿姐被公子覃堵得一时哑口无言,更何况他虽已晓得自己每日所饮的水玉羮乃是用千年雪莲熬制,可在他看来,千年雪莲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又怎会真有那般多千年年份的雪莲日日供他食用。再者,有次他听闻洛霁澈与公子覃交谈,隐约听到的是万两,怎到了阿姐这里就成了两万两了,这公子覃分明是欺阿姐不懂,于是神色恹恹地道:“神医,我怎记得我的诊费药费一直都是万两,怎的…… ” 还未说完便被公子覃打断。

公子覃笑眼眯眯地瞧他:“轩小公子可是要按原来的诊费付给我?”

轩瑾有些气恼,他有没有说过,非常不喜别人打断他的话:“是!”

公子覃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依本公子观之,你姐弟二人所有家当加在一处,也抵不过一万两黄金。 ”

轩瑾怒气上涌,银票他都嫌多,他的傻皇帝付的居然是金子,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神医心也忒黑了,于这天下之中,医术高明之人,又岂止他一个,公子覃小小年纪怎就如此爱财。

轩瑾之貌自是绝佳,生得一副极易令人起哄骗之念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澄澈懵懂,却又暗含几缕狡黠之光。

平素里被洛霁澈精心养护着,恍然一副未经世事的贵胄公子形象。

现今这涉世未深的贵公子身着粗陋的粗布麻衣作小厮装扮,正用那对无辜的眼眸狠狠瞪着他。

公子覃当下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一张俊脸笑得愈发绚烂如花:“莫不是被本公子一语中的?轩小公子竟是付不起这诊金?想你们姐弟二人往昔被那叔侄二人供养着,钱财这等身外之物,自是无需你们挂心。而今离开了那叔侄二人,恐怕你们身上连一百两银子都难以凑齐吧?本公子这回可是亏大发了哟!”

轩瑾:“……”他好气,又无从反驳,说到底,终归是他这副身躯太过羸弱,他人乘船皆安然无恙,独他一上船便周身不适。为免阿姐觉着自己乃是个累赘,便一直苦苦忍耐,怎料一番呕吐之后,竟两眼一黑,昏厥过去。待悠悠转醒,瞧见阿姐,想必是豆子在他昏迷之时寻来的阿姐。未及他出言致歉,又是一阵狂吐不止。如今还需这可恶公子覃为他医治,在皇宫里时他怎不曾发现公子覃如此讨厌。

叶梵离:“莫要逗弄他,他需好生歇息。”

心情低落的轩瑾听到阿姐这般维护他,眼角里欲流不流的眼泪终是没藏住留了下来。

叶梵离见此心底被悄然触动,前日巳时,公子覃寻至她处,告知她与轩瑾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他们的父亲轩将军实则为轩辕长公主轩辕沅之子。六国初分之际,随轩辕皇后鸾羽一同前往鸾国途中,遭遇乱民突袭,以致走散,自此便杳无音信。

究竟所发生何事,轩辕沅缘何会现身于渊国,目前仍不得而知。世人皆晓,渊国的轩大将军轩睿霖乃是由其母亲独自一人抚养成人,而其母不过是一介普通妇人,平素极少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

对于她其实是轩将军之女这件事,叶梵离并无多少意外,爱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其眼神是绝然藏不住的。在她的忆海深处,母后次次望向她父皇的眼神,均是那般淡淡的,不见半分深情,就如轩瑾的眼睛与母后如出一辙,她的长相与轩将军大抵是有着像的。

正因为此,于重重的无数次挣扎和彷徨里,对父皇的怨尤逐步淡消,与一直以来敬仰的母后渐渐疏离。

对于轩瑾与轩将军,她是心怀恨意的,也正因如此,她的性子愈发淡漠。

在她看来,父皇那般深爱着母后,然而母后却背叛了父皇,甚至亲手将其杀害。她固然知晓母后是为了救她才对父皇痛下杀手,可若母后背叛在前,而她又被父皇发觉并非亲生血脉,父皇以此作为报复……

可若真相是这般,以血亲入药之事就说不通了,父皇又为何会按那暗室之人的说法去做,除非她的父皇从一开始就知晓她的血是不同的。

她对公子覃所言并未有所怀疑,其实她在得之此消息时更多的是怅然与喜悦,或许这短短几年间,她已然习惯了轩瑾的吵闹。

以她那从不轻易信人的性子,此前一直觉着轩瑾乃是虚情假意,不过是不想被她搅乱了那平静的日子,故而才佯装关心于她。而轩瑾到底是她的血亲,照拂他已然成了她的责任。直至今日,轩瑾竟义无反顾地随她出行,她这才对其放下了些许芥蒂。

如今瞧见轩瑾委屈的落泪,心里到底是不忍的,若说无辜,轩瑾又何尝不无辜。

“啧,演什么姐弟情深,本公子倒成了恶人。”公子覃嘲讽道。

轩瑾忍无可忍还是忍着虚弱翻了个白眼,他本想回击公子覃又无血亲,当然不会懂,可一想这些话过于残忍,到底还是闭紧了嘴,全当没有听见。

叶梵离:“如今已上船,不需再伪装,你那小侍从就在厢外,若是穿着不舒服唤其进来帮你换了便是”继而又对公子覃道:“欠的银钱日后自会补上,当下之急,是你该坦诚需我做什么。”

公子覃不做回答,只是朝叶梵离淡笑,随后率先出了厢们,叶梵离紧随其后。

“豆子!”被“丢下”的轩瑾再也崩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嚎了出来,吓得守在门外昏昏欲睡的豆子赶忙往船厢里跑,差点摔了一个踉跄。

公子覃:“……”这还真是一个活祖宗。

叶梵离步子顿了顿,到底是没回头。

二人行至另一间船厢关上舱门,公子覃颇为不耐地从腰间锦囊里拿出几块晶莹剔透的玉石,随后薅掉自己一根头发。

紧接着,他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赤红色的珠子,看也不看便将玉石与那根头发随意丢在地上一处。原本黯淡无光的赤红珠子,在接触到玉石和头发的瞬间,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先是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散发出一股诡异的红芒。那光芒如有实质,如触手般将玉石和头发紧紧缠绕包裹。只见玉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裂,化作点点荧光,被那红芒尽数吸收。而那根头发也未能幸免,在红芒的侵蚀下迅速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随着玉石和头发被逐渐吞噬,赤红珠子的光芒愈发强盛,然只是一瞬便又黯淡了下去。

公子覃不以为意自说自话道:“足够了。”然后瞧向波澜不惊的叶梵离,笑眼眯眯道:“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

叶梵离:“不好奇。”叶梵离并没有表面那么镇定,她曾身为渊国皇女,自是知道轩辕有许多奇门异术,但她从未如此直观地见过。

那日厉声质问公子覃,为何要同她讲这些?既然因先前之事扬言取她性命,又为何要主动找上她,将这些告知于她?

公子覃却是嘲她装傻,倘若他真心欲取她性命,又怎会容她安然至今时?只要她莫要单独去见慕曜池,他便不会对她有所加害。且从今时今日起,他亦不会再向她出手。她追问缘由,公子覃笑言随我去玄龙,便可知晓。

这也是叶梵离明知轩瑾身子有异却不担心路途中轩瑾会有不测的原因。公子覃是轩辕崇除外在东皇面前最受宠的义子,虽小小年纪又脱离轩辕与玄龙,但东皇轩辕擎到底给他留了多少底牌无人可知,亦无人想与他交恶,这一路去玄龙想必会颇为顺利。

叶梵离暗想,想必上一次,公子覃也是用这珠子迷惑住辰二。公子覃也不废话,直言:“赤灵珠,曾经赤凛的镇国之宝,轩辕那帮老家伙觊觎,却被洛启送入轩辕崇手中,哼,轩辕崇到底是本公子的义哥哥,本公子问他要,他自然是给本公子了呦。”公子覃说道义哥哥时,犹为咬牙切齿。

尘域小剧场:

第一次出远门的轩瑾:“呜呜呜老攻我想你了。”

洛霁澈冷笑:“宝宝别着急,下次你就不想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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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浅雾迷离叠云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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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沄墨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