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源跟林占在西街馄饨馆接头,林占用最简单的语言描述了现在的处境。
“我明白了。”傅源表明立场。
“他说有办法脱身,但我们不知道上面是否还派了其他人过来监视,一旦消息从别人口中传出去,你明白意味着什么,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他的全盘计划…”
林占虽然希望傅源能够替他们隐瞒,但也不想骗他。
“我懂。”傅源坚定道,孟言真的有办法就罢了,万一最后真的被人诬陷暴露,傅源这个知情不报的罪可就坐实了。
“谢了。”林占道。
傅源:“我会尽量替你们看着,不让消息从南京城传出去,你们一定要快。”
“那三个军统的特工…”
“他们已经安全了。”傅源沉默了一瞬。
林占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以后再说吧,他们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傅源怕事情发展到不能控制的地步,林占不想连累他,选择单干,只好提前嘱咐:“需要帮忙就告诉我,一旦到了要劫人的地步,千万不能自己行动。”
林占感激道:“应该到不了那一步,这次的事的确与他无关,孙黎抓不到证据,段弘岭不可能不管,我只担心他撑不到段弘岭回来。”
林占动用了上海那边的人脉查到了上海这次的开会地点,可保密会议,任何人都不能跟外界联系。
“小林,你难得给我打电话,说吧,什么事?能办的姐一定给你办。”76号特务王姵青打趣道。
“青姐,你别笑我了。”林占道:“我这边有急事要请示段处,您帮我带个口信,让他方便时给我回电就行。”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汪主席给他们开会,通讯都是彻底切断的,我不保证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麻烦青姐了。”
王姵青继续道:“你真的不过来上海跟我干?我能给你的比段弘岭多。”
“段处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就这么走…”林占要是能混进76号,自然有好处,南京那边有孟言在也够了,但段弘岭不肯放人,他也不能硬要走。
想来军统没有命令他强行转走,估计也是有安排了别人。
王姵青笑笑:“行,事情我记下了,有机会会替你转达的。”
“谢谢姐。”
-
“七处的手段,你比我了解,自己招了吧。”孙黎对孟言道:“咱们体面一点,如何?”
“我说了,我身上的伤和这次的事没关系,你去问山崎大佐,他知道怎么回事。”孟言道。
孙黎笑出来:“哦?这么巧。”
孟言冷眼看着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就是事实。”
“孟老弟,你就算撒谎也有点诚意好吗,这么糊弄哥哥?山崎大佐自己都还在医院昏迷未醒呢,你要跟我来死无对证那套?”孙黎冷哼:“那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了。”
孙黎一个眼神,立刻有人拿出鞭子,抽在孟言身上。
审讯室里只剩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
孟言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被高浓度的辣椒水泼在身上后,孟言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
孙黎笑意盈盈道:“这才只是开始,我劝你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还没有七处撬不开的嘴,何必呢?”
“能说的我都说了。”孟言冷眼看着孙黎:“你非要把罪名强加给我不用这么多借口,就算我死了,我的位置也轮不到你。”
“不到黄河不死心。”孙黎挥了挥手,手臂粗的棍子一下重过一下的砸在孟言胸腹和大腿上。
血顺着孟言的唇齿间不住落下。
“要不,我们先来聊聊你的身份?”孙黎问道:“国民党还是**?”
“...”
“段处知道你的身份吗,他不会就是你的上线吧?”孙黎诱导着孟言开口,他只有说,才可能找到破绽。
“你少在这血口喷人。”孟言虚弱道。
孙黎故作痛心疾首:“孟老弟,你这可是让我很难办啊,我一定要在段处回来之前审出结果的。你知道的,这些都只是小把戏,真正的酷刑,还一个都没用。”
“...”孟言只想拖延时间,并不想激怒面前这个想升官想疯了的汉奸,可他的沉默显然更加引起了孙黎的不满。
两个人把他从刑架上解下来绑到了电椅上,孙黎操控着开关。
“呃…”稀碎的呻吟从唇齿间溢出,孙黎继续加大电流,孟言痛到叫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几个模糊嘶哑的音节。
一阵猛烈的抽搐,孟言几乎要晕过去。
孙黎把时间控制的很好,让孟言在极限边缘徘徊,最大程度的体会到痛苦,又不至于直接把人弄死了。
孟言胸口剧烈起伏,孙黎拉着他的头发,迫使他跟自己对视:“嘴硬,骨头也硬是吧,你很厉害,那么黑的胡同两枪打死我两个弟兄,枪法很准,这么厉害的手要是废了的话,实在是可惜。”
孙黎撒开手,有人给孟言手指套上夹棍。
孟言死死咬着嘴唇,冷汗顺着脸庞滑下。
“给孟长官点厉害看看。”孙黎说完,他手下的人加大力度收紧夹棍。
不知过了多久,孟言手指上鲜血淋漓,也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孙黎拿起烧红的烙铁,死死摁在孟言肩膀的伤口上。
衬衫的布料黏在血肉里发出烧焦的气味,孟言惨叫着醒来:“啊——!”
“孙黎!”林占一来就见到孟言衣不蔽体浑身是血,几乎气绝的样子。
他上前一步抓起孙黎的手腕,烙铁重重落在地上:“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不怕段处怪罪下来吗?”
“这小子如果真有问题,段弘岭自身估计都难保了,怪罪?呵。”孙黎道。
“那你找到确凿的证据了吗?!”林占愠怒反问:“段弘岭回来前,你真把人弄死,你猜到时候他为了自保会怎么洗白一具尸体?”
林占警告孙黎:“我只想混口饭吃,不想把命搭里,你活够了我还不想死呢!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少连累我!”
孙黎也不知是真的被林占吓唬住还是怎样,缓缓站起身:“那我就给林队长一个面子,今天就到这。”
林占把人从电椅上解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孟言身上,过了好一会儿,孟言才停止战栗。林占把人抱到隔壁牢房的石床上,给他打了一剂止疼针,倒了水喂给他:“怎么样?”
孟言摇头:“没事。”
“段弘岭一时片刻可能回不来,你确定他回来有用?”
“伤不是我伪造的,前几天陪他见山崎,离开时遭遇伏击,是日本人做的,山崎不让声张,所以没人知道。”短短几句话,孟言说的断断续续。
林占看着在替自己受过的孟言实在无法安心。
“你别停留太久,放心,孙黎不敢杀我。”孟言催促林占离开:“段弘岭这么突然的被叫去开紧急会议,估计是有什么大事,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出问题。”
“撑住。”林占道:“我已经在想办法联系段弘岭了。”
孟言蹙眉:“你不要…”
“我想好说辞了。”林占打断他:“不用操心那么多,等我带你出去。”
第二天晚上,傅源告诉林占,上线郑显要见“人鱼”。
“孟言的事他大概知道了,但这次找你应该不是为这个。”
林占晚上去接头的地方见郑显。
“长话短说,代号‘鸿雁’的**地下党最近忽然在江浙一带露头,此人破译了多条日军、德军密码,尽快查清他的真实身份。”郑显道:“任务同时下达给了各地卧底在汪伪政府里的特工,上面的意思是,不要让中统抢了先。”
林占应下。
郑显忽然道:“山崎身边那个渡边静雄,你了解吗?”
“很低调,存在感不高。”林占回忆了一下,对渡边的记忆点真的少之又少。
他几乎不出来走动,没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听说最初是做文职的,这样一想,竟然能在三十五岁之前升到少佐应该不简单。
林占:“我会留意。”
郑显“嗯”了一声,又意有所指道:“‘人鱼’是党国在南京最有价值的特工,不要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或者事冒险,革命也要懂取舍,否则不仅害了自己也连累了战友。”
林占垂眸:“知道了。”
孙黎的人每天都守在牢房门口,林占不好总是过去。
段弘岭回来前,他又进去看了一次,孟言的状态已经不是很好,发着高烧,身上添了许多新伤。
脖子、锁骨都能看到绳子勒出来的淤紫,还有一些连林占都认不出是怎么弄的,不知道孙黎又用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段弘岭明早就能到南京。”林占抓紧时间给孟言喂了几粒药,压低声音对他道。
孟言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肉眼可见的虚弱,声音嘶哑几乎只剩气息:“猜到了,孙黎离开的比往常早,今天那两个人还给了我水…外面没事吧?”
“一切正常。”
孟言看了林占一眼,欲言又止。
林占:“怎么了?”
“别让孙黎死,这么蠢的人不好找,留着没准以后有用。”孟言跟林占留学之前就认识了,要说看不出他起了杀心绝对是骗自己。
林占沉默了一秒,点了点头:“好。”
林占离开时,听到门口的守卫在小声嘀咕,说孙黎晚上走的匆忙:“你说,不会真被孟言翻盘吧?那到时候还有咱们好果子吃吗?”
林占低咳了一声,提示二人。
“林长官,林长官,您给兄弟们指条明路呗?”孙黎的手下眼见自己上司离开那么久,连点消息都没再传来,就知道这把估计凶多吉少,日后被打压事小,锅别不知不觉背上了就好。
“孙队长让人去搜查孟公馆和孟长官的办公室时,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文件?”林占提点道。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多谢林队长。”
孟言和林占家里是不怕汪伪的人搜的,孟公馆里只有一间逃生的密道,机关设置的很精巧很难被发现,就算真的被翻出来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孟言不可能说出书房的密码,出事当天,林占第一时间过去,把唯一的开启装置拆了下来,现在那间屋子只是普通的书房。
林占相信,经过那晚的事,孙黎不可能看孟言办公室和家里的任何文件,但那个房间、那间办公室对他来说就是催命符。
只要有一个人模棱两可的说几句不确定的话,段弘岭就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敢这么猖狂,无非是以为自己能让孟言坐实罪名。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孟言前一天百般阻拦二队的人进门,又说不清自己肩膀上的伤是哪来的,孟言做的所有事,都让自己看起来,就是接应那伙儿刺客的人。
可惜他并不是。
人有时候也要讲时运,若是之前山崎没有约段弘岭,出门没有被伏击,缺一环这局都成不了。
从他的手下敲开孟公馆大门的那瞬间起,只要他坚持追究这件事,就没有机会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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