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毒发

24.毒发

闻言,暮卷向前重重踏步,眼白被血色灌满,从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声音,十分压抑,“是你杀的?”

她再没什么心思听这些冗长啰唆的前尘往事,体内外溢的寒霜之气忽而侵入空气。

暮春时节,暑气渐盛,此刻藏拙厅却如同进入了隆冬。

红玉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上前,隔在多罗身前,手中按着短匕警惕。

方洛悯也窜到红玉身后,将母亲护了起来。

舒原燎、舒窈被扑面寒气刺到,两人几乎同时护住了白蘅。

发觉暮卷的凝霜如鲸波巨浪忽而发作,舒煌迅速提起流火,额间丹羲印显露出来,不由分说叩住暮卷手腕,渡气压制几近暴走的凝霜。

阿念婆婆慌乱起身要去拉暮卷,萨埵将念珠稳稳放好,出声提醒徒儿冷静。

厅中只有方启回淡然而坐,举重若轻,“我们虽不曾动手,但放云峰血案确与我们有关。”

多罗悲恸地看着丈夫,方启回冷静克制得仿佛在说他人的罪过,“那女人自称华顺夫人侍卫多次相助,很快郡守被调离,我瑾方阁不仅解了危难,还在上离郡搏了新的名声,我夫妻欲谢过华顺夫人,那女人却说为免暴露两位夫人的身份自不必相见,也请不要让门主知晓此事,只求我夫人将她所知关于那秘香的一切告知华顺夫人。”

多罗接续,“上师应当知道,此香幽秘醇厚,大德日常入定只需少量辅助,且对同室的护法内徒几乎不起作用。”

萨埵听她说到关键,眉头紧锁。

“那是因为,大德入定前都亲自取了圣池的水饮用,秘香只有和圣池的水作用,才能引人入定。当然,一次性大量使用也有类似效用,但并不能让人全然无知觉,只能让身体疲软无力罢了。”

萨埵猛然想起来,上师涅畔入定密室中确有一泉活水做室内景致,那水确实是自王都圣池引来的,上师曾与他说过。

那圣池无甚特殊之处,只是杂生了婆娑常见半莲草在水底,萨埵深深看向多罗的眼睛,多罗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关键就在这半莲草了。

多罗叹息,“我当年偷出来秘香不多,便依照记忆用婆娑药材混着梦华药材重新制作了一些。十年前一日那侍卫又来找我们,说华顺夫人有意见面,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的中秋夜。只是人多眼杂,她请我将秘香制成线香形制,运至碧山县放云峰山脚一处老樟树下,他们会派人送往山上宗庙。”

“我们约好,酉时初定,华顺夫人会燃香让随行人昏迷,然后在山脚香樟树下与我见面。”

“当时夫君派了有些身手又信得过的游医宁先生远远跟着,但当日我们一直等到了酉时将过都不曾见到有人来,宁先生恐生事端便独自上山探查……但宗庙里已经遍地血尸,还遇到一对老者背着一个孩子在现场。”

多罗将眼光定在了沉月谷几人的身上,她前几日已经从白蘅那里打听到了沉月谷几人的由来,心中已知当时撞见的老者便是眼前的上师萨埵。

“当时天色晦暗,宁先生在现场与他交手后,发觉那人身法鬼魅不似寻常江湖门派的功法,只好一边呼救一边退出宗庙求助。”

暮卷在一旁呼吸沉重。

“后来我们想去报官求助,正欲离开时,华顺夫人的侍卫却从老樟树后现身,还有个瘦瘦的人站在远处,披着华贵无比的袍子,我猜大概是华顺夫人。”

“那侍卫说我制的香出了岔子,祭祖的一行人彻底没了知觉,有些还彻底没了呼吸,她与华顺夫人不得不逃离现场,特地来找我问个明白。”

“当时我和宁先生都察觉了异常,对方并不知道他已经进了宗庙,宁先生挑明那惨状绝非什么异香能办到的,反而怀疑起了那对奇怪老者。”

多罗往前一步,“那女侍卫听说宁先生进了宗庙,还见到了其他人,忽然紧张起来,催促宁先生带着我连夜回到落英县,对此事务必绝口不提,剩下的事情云门会处理。”

“我后来心中难安,就派宁先生借普通玉商的名义查访云门,几个月后才确认中秋夜祭祖后,华顺夫人已经带着一双儿女随云门门主出海寻访仙人了。”

“我又多方找寻那女侍卫的踪迹,却从没人见过华顺夫人身边有这么个身材高大、声音奸细的女护卫。”

“但那日放云峰确实死了许多人,我们反应过来大概是被人蒙骗利用了,但实在想不出有谁既能识破我的身份,既对云门和华顺夫人了如指掌,还花了几年的时间居中做局,引我们入彀。”

多罗目光扫视厅上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暮卷冰封一般的脸上,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日得知了沉月谷几位的来历,我便知道有今天了。”

话音刚落,多罗毫不迟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双膝跪在了暮卷面前,“我虽受人蒙骗,但秘香确自我手中而出,暮卷姑娘若是当年放云峰亡者的遗孤,可随时取我性命。”

方洛悯陪在母亲身边,早已泣不成声,双眼红肿。见母亲话中死意已决,顾不得更多,拼命拦在多罗身前。

红玉则一直在多罗夫人身边戒备。

舒原燎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虽事前有所准备,但得知这骇人听闻,仍是惊悚,舒窈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暮卷脸上虽看不出悲喜,但舒煌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压制凝霜的威势,流火之力这段时间本就掉了境界,如今暮卷全然不克制凝霜的发作,只怕是心底早就腾起了杀意。

方洛悯啜泣恳求,“暮卷姐姐,我娘是受人蒙蔽,请你不要杀她,我会全力替你治病赎罪,求你别杀我娘亲。”

暮卷的身体已在临近崩溃的边缘,她感受到体内气海翻涌,凝霜将流火死死抵御在外,只肆意在她气脉中随着血液汩动而起伏。

但暮卷的脑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舒煌已露疲惫之色,他显然没办法强压凝霜了。

暮卷往前走了几步,舒煌正被寒气反制,手指吃痛刷得松开来,阿念婆婆担忧不已,在一旁扶住了舒煌。

一眨眼,少女已浑身杀气地站在了这中年女人的面前。

白蘅出声呵止,“暮卷姑娘,难道想血溅我藏拙厅吗?”

应着主母这声呼喊,红玉已经拔出匕首抵在暮卷苍白的脖颈间,她眼神中透出的威压,寻常人根本透不过气。

暮卷却继续向前,丝毫不顾短刃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的血痕,口中轻哼,“白蘅夫人不必紧张,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清楚。”

红玉只觉得周身寒意透骨,虽可运气抵抗,但白蘅并未授意她取暮卷性命,短刃只能随着暮卷的移动寸寸相让。

暮卷如鬼魅般逼近多罗,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的双眼,“你说的这些,何人可证?”

“几日后,瑾方阁女医明兮会带宁先生到丹羲派,宁先生知道内情,姑娘尽管向他求证。”

“宁先生是你们瑾方阁的人。”

方启回站在妻女身后,凛冽的寒霜之气依旧在逼近瑾方阁的众人,但他依旧稳定心神,坦然与暮卷对视,“宁先生谦谦君子,从不诓骗,这点舒坊主可作证。”

舒原燎肯定,“确实,我与宁先生交游已久,去年也是他率先替蘅儿解毒,他的人品,我可担保。”

暮卷又将刀锋般的眼光刺向方启回。

多罗身子一软,靠在女儿身上,欣慰笑着,“姑娘不信也无妨,我已提前服下了入骨相思,只求以我一死以慰亡灵,望你不要迁罪我的家人。”

说完多罗就阖眼昏迷,厅上只听见方洛悯一声哀嚎,点了多罗的几处要害穴位,伸手就探脉。

舒原炜惊得站起身来,舒窈在旁声音颤抖,“入骨相思?可是阁中无人可解的秘毒。”

事态忽而失控,白蘅也坐不住了,横眉冷对,“方阁主何必如此,这是非要将丹羲商坊绑在你们两派的恩怨中吗?”

方洛悯哭哭啼啼,心神大乱,手下功夫也不到位,一时半会也拿不准母亲中毒深浅。

方启回温柔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想起她平时散漫野性,无法无天,今日突遭大难,却是个手足无措的小丫头样子。

方启回长舒一口气,缓缓踱步至妻女身旁,蹲下来握着妻子的手道别,“爱妻悲苦一生,嫁给我后也不得轻松,当年还不如放你做个游医,不要拘束在我身边才好。”

方洛悯咬牙切齿,“方启回,你配的毒你来解啊,害死了我娘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方启回胡须微动,被小丫头气笑了,“丫头,你爹爹这些年来一心追名逐利,你师父最不齿我这般行径。如今看来你师父才是对的,以后你应多听她的话。”

方洛悯气急败坏,“你还在说些什么屁话,救娘啊。”

方启回无奈揪了揪她的小辫子,“阿若筹谋为我,轻信歹人亦为我,瑾方阁犯下错事我这个阁主难辞其咎。放云峰十多条人命也不是一句道歉所能解决的。”

他站起身对着暮卷和萨埵郑重一拜,“事已至此,一为偿还血债,二为证得清白,我方启回便将这条命赔给放云峰众亡魂罢了。”

舒原燎从主位跃至方启回身前,死命按住方启回双手,防他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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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中莲隐记
连载中秦卷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