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警告如同投入狂涛的石子,瞬间便被淹没了。
“我看你是嫉妒劳伦斯师兄的成就吧!”一个学生嗤笑道。
“厄菲梅洛,别在这里哗众取宠了!”另一个声音充满不屑。
质疑和辱骂声此起彼伏,厄菲梅洛看着那一张张被**点燃的脸,知道已无退路。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家族悲剧带来的锥心之痛,声音因激动和悲伤而颤抖,却清晰地传遍了走廊:“我,厄菲梅洛·博里亚斯,在此宣告,我的家族,博里亚斯,正是因为痴迷于类似的血液疗法,最终引发了兽化病而全族覆灭。我是家族中唯一未曾接受过血疗而幸存下来的人……我想,我有足够的资格和证据发出警告!”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和质疑。
“她开始胡言乱语了!”
“真是无计可施了才开始编故事!”
“师妹,你……”劳伦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失望,“你之前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和解……都是为了探听我们的计划?你一直在欺骗我们?”
“没错,”事到如今,厄菲梅洛也不再隐瞒,她目光灼灼地扫过人群,“我绝不允许博里亚斯的悲剧在此重演!诸位,请清醒一点!这绝非进化之路,这是通往毁灭的深渊!”
“够了!把这个扰乱秩序的人给我请出去!”劳伦斯脸色铁青,对着人群下令。
几个身强力壮的学生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厄菲梅洛的手臂,推搡着将她向外拖去。
“劳伦斯!”在被强行架出去的过程中,厄菲梅洛回头死死盯着他,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她几乎是嘶吼着,“你会后悔的!你会成为这座城市的罪人!”
“够了!”劳伦斯厉声喝断,转过身,不再看她。
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地辩驳,如何以自身家族的惨剧作为血淋淋的例证,在狂热的洪流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的警告,她所陈述的那些未被记载的罪孽,如同投入火中瞬间消逝的雪花,未能激起丝毫涟漪。
停下啊……求求你们……停下……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但回应她的,只有走廊里愈发炽热的、对古神之血的渴求声浪。
被一群学生粗暴地架出教学楼后,厄菲梅洛重重摔在冰冷的石阶上,不甘与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内心。
“不能就这样放弃……必须做点什么……”她挣扎着爬起,握紧幻化成手杖的法杖,不顾周围零星的阻拦目光,再次逆着人流冲向那栋弥漫着不祥狂热的大楼。体内宇宙之水的力量尚未完全驯服,每一次强行调动都带来撕裂般的虚弱感,但她顾不上了。
冲进实验室看见被众人簇拥的劳伦斯的那一刻,她没有片刻犹豫,她抬起手杖,一道无形的束缚咒语直射而出,然而劳伦斯似乎早有防备,敏捷地侧身避开。厄菲梅洛还想追击,可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让她脚步踉跄,眼前发黑,最终体力不支,向前扑倒在地。
头晕目眩中,她强撑着抬起上半身,看到旁边实验台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挟持劳伦斯,逼他终止这一切。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过去,抓起那把刀,转身试图逼近劳伦斯。但虚弱状态下的她,动作迟缓无力。劳伦斯只是皱眉一推,她便再次向后跌去,手术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撞击声和她脑中的嗡鸣混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真的是博里亚斯后裔……你们听我说啊!”她的声音因脱力和激动而颤抖。
这苍白的辩白,在众人眼中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无比可笑。
劳伦斯俯下身,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怜悯与不屑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你当真以为自己会点戏法,就能冒充博里亚斯家的巫师了?”劳伦斯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带着刻意的引导性,“搞不好你连‘厄菲梅洛’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吧?喜欢玩角色扮演也该认清事实,博里亚斯家族的人,怎么可能稍微动用点力量就虚弱成你这副模样?”
“我……”厄菲梅洛语塞。她无法解释宇宙之水的反噬,也无法在虚弱状态下施展真正的家族秘法来自证。
“大家觉得呢?”劳伦斯转向周围的学生,摊开手,“你们相信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会是博里亚斯的后裔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讥讽,甚至厌恶。毫无疑问,在场没有人相信她。
“而且,”劳伦斯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丝戏剧性的得意,“我已经请来了最有力的人证。”他转向实验室的内间,“出来吧,博里亚斯小姐。”
厄菲梅洛的心猛地一沉。内间门打开,走出一位少女。那人有着与她相似的白发银瞳,甚至连身高体型都颇为接近。
“很抱歉之前隐瞒身份欺骗了大家,”少女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刻意的高傲,她鄙夷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厄菲梅洛,“我,杰西卡·博里亚斯,在此澄清。我的家族安然无恙,我来到拜尔金沃斯隐去姓氏,只是想摆脱家族光环,凭自己的实力求学。而且,我们博里亚斯家族的强大,正是源于对古神之血力量的正确运用。我此行正是奉家族之命,将这份‘真理’宣告于世。”
“杰西卡小姐甚至之前都不愿声张,何等谦逊,这才是真正传承者应有的气度。”劳伦斯赞赏地看了杰西卡一眼。
“博里亚斯已经不在了!”厄菲梅洛嘶声喊道,家族的惨状、那封绝望的信、再也回不去的家,以及此刻家族名誉被肆意践踏的愤怒,交织成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咬碎牙齿,“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哪里来的荒谬谣言和恶作剧?”杰西卡嗤之以鼻地反问,她甚至亲昵地往拉莫斯身边靠了靠,拉莫斯也顺势揽住她的肩膀,脸上带着炫耀般的得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非同一般。
尽管厄菲梅洛的意识仍然在失去家的痛苦中挣扎,但思维却异常清晰。一个可能性在脑海中浮现:以拉莫斯的智商和胆量,绝无可能独自策划出这场冒充。那个被自己当众羞辱过的懦夫,连正眼对视的勇气都欠缺,更不敢在劳伦斯面前编造弥天大谎。
而真正的操纵者,恐怕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杰西卡。她眼神中透着拉莫斯绝不会有的算计与狡黠,言语间每个停顿都像精心设计的表演。她定是从某个渠道得知了博里亚斯的真相,甚至可能偷看过那封宣告家族覆灭的信件。当她发现厄菲梅洛的真实身份后,立刻意识到这是讨好拉莫斯的绝佳机会,毕竟拉莫斯最渴望的,就是攀附权威来填补内心的卑微。
于是杰西卡编造出了“博里亚斯支持血疗”的谎言,只要帮助拉莫斯在劳伦斯面前树立“神血先驱”的形象,就能让这个蠢货沉浸在虚幻的荣耀中。而杰西卡自己,则能借着这场骗局与拉莫斯建立更亲密的关系,或许还在幻想着将来能凭借“博里亚斯代言人”的身份在亚楠立足。
想到这里,厄菲梅洛紧紧握拳。博里亚斯家族用生命守护的荣耀,竟被这两个宵小之辈当作讨好权贵的垫脚石。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博里亚斯的人,”厄菲梅洛死死盯着杰西卡,“那你倒是用博里亚斯的家族秘法证明给大家看啊!”
“真是不好意思,”杰西卡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发梢,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博里亚斯秘法岂是能随意示人的?倒是你,口口声声秘法,自己却只能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戏法。在冒充别人之前,好歹也该做足功课。”
“她这是骗局被揭穿,气急败坏了,”劳伦斯彻底失去了耐心,他靠近杰西卡,像是在保护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同时厌恶地看向地上的厄菲梅洛,“真是难为博里亚斯小姐了,还要亲自来处理你这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厄菲梅洛知道,言语在此刻已经毫无意义。在劳伦斯转头与杰西卡低语的瞬间,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涌上心头。她猛地抓起掉落在旁的手术刀,用尽最后力气刺向了劳伦斯的后背。
然而,虚弱感让她再次重心不稳。
劳伦斯轻易格开她的手臂,反手将她狠狠推开。或许是出于被连续袭击的恼怒,也可能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立威,他一步上前,用靴子死死踩住她的侧颈,将她压制在地,然后捡起那把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她的脊柱。剧痛瞬间剥夺了她的声音,她只能发出微弱的抽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你想杀了我吗?”劳伦斯俯身,咬牙切齿地质问,眼中再无半分同门之情,只有被冒犯的权威和冰冷的怒意。
“你……不觉得……你所坚持的……东西……很可笑吗……”厄菲梅洛强忍着撕裂般的痛苦,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我所完成的,是开创时代的伟业,而你……甚至不配见证,”劳伦斯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就像第一艘成功远航的巨轮,当它冲破迷雾抵达新大陆时,往日的所有沉船都将被遗忘……而未来,将是永无止境的荣耀航程。”
说罢,劳伦斯站起身,对着周围那些被狂热和暴力情绪煽动起来的学生们做了一个手势,而他们也如同得到了许可一般蜂拥而上。手术刀、解剖锤、任何触手可及的硬物,如同雨点般落在厄菲梅洛无法动弹的身体上。那些没有工具的人,则用拳脚发泄着平日里压抑的阴暗和此刻被煽动起来的暴戾。疼痛如同潮水,一**吞噬着她的意识,比之前承受宇宙之水共鸣时更加猛烈,更加屈辱。若不是处于与宇宙之水融合的虚弱期,这些人又怎会是她的对手……
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被血色浸染。
这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一群盲从者活活围殴致死……何等的……讽刺……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扭曲的面孔,然后闭上了眼睛,停止了所有无谓的挣扎。
在这个疯狂吞噬了理性的地方,她所有的努力,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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