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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别再查了。”
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罗夏拿了两只玻璃杯,倒上从冰箱里拿到室温下放了很久,已经不凉了的果汁。
罗夏侧身越过屏风,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只见叶净月还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看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脑。
蜷曲的刘海遮着他的眼镜,看不清他的表情。
罗夏解下围裙,朝叶净月喊:“我刚才说的你听到没有?还研究啥呢!过来吃饭!”
叶净月不为所动。罗夏走到他跟前,啪地一声合上了他的电脑。他像是思路突然被打断,木着脸抬起头讶异地看向罗夏。
“吃饭去,菜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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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还炖着汤,罗夏戴上手套,开始给叶净月剥虾。
叶净月抬眼看着杯子里的果汁:“你请我来,就喝这个啊?”
“不然你还想喝啥?我告诉你吃完饭我还要回去值班,待会要开车。”罗夏抬了抬眉,将剥好的虾放到叶净月的碗里,瞅着他一脸不满的样子毋庸置疑地说。
叶净月摸了摸杯壁,见果汁居然还是常温的,无论冬夏都习惯喝冰的他眉梢悄然爬上一丝嫌弃的神色。
“为什么?”
看着罗夏正大口吃的很香,叶净月幽幽地冒出一句。
“?你说啥为啥,少喝点冰的,你胃不好。”罗夏语重心长地说,“待会喝碗热汤。”
像是对别人突如其来没由来的关心不悦,叶净月蹙眉,凛然道:“我说为什么又突然不让我查施燃了。”
正埋头扒着饭的罗夏动作忽然停顿了,他抬头看了眼叶净月没有表情的脸,将筷子放下。
罗夏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说:“我承认,一开始我想简单了。这件事就不是你能查清的。”
叶净月撇撇嘴,扭过头对着屏风翻了个白眼。
“但你还是说说,你查到什么了?”
“你知道吗,她是从四层跳下去的。”叶净月同样深呼吸,突然拉开凳子起身,快步穿过屏风到客厅里拿了电脑放在餐桌上。
他将屏幕转过去面向罗夏。屏幕上的照片是一幢废弃的烂尾楼,一共只有五层。“你应该能猜出来,这说明什么?”
罗夏攒眉道:“你想说,她也许根本不是想自杀?”
但从理论上讲,这更不会是物理意义上的他杀。少女是在一个清晨独自到那儿去的,这点警方查的很清楚,不会出错。但如果是想自杀——选择一个仅仅四层,只有十二米高的楼,跳楼这不合理。
“她是省医科大学生,智力和精神都没有问题。她一个人骑车将近二十公里,少说骑了两小时,跑到这个废弃工厂的烂尾楼来跳楼?”
对这个话题状似激动,见罗夏没阻止他,叶净月眸光一冷:“如果真的是想自杀,这太不合理了。”
他看着罗夏继续说:“而且,她的尸体其实是被发现在距烂尾楼五十多米外的。”
“你的意思是难道还有……”
“不,她的确是自己一个人。”
罗夏心中一沉。那天从江城疗养院档案室调取到的治疗记录平平无奇,那一趟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或者是没有他想要的结果。尽管那个结果是罗夏最不愿意看到的——但种种迹象,直觉告诉他,最坏的可能已经发生了。
这才仅仅过去六年。罗夏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
叶净月追着罗夏躲闪的目光,神情虽无变化却仿佛按耐不住激动突然起身,踱步到窗前。“假设一下,如果她并非出于轻生的目的……”
“够了,”罗夏神色复杂地打断他的话,心中一团乱麻。“我说了,这件事你不要再往下查了。另外,也别和顾朋那样的人来往,明白了吗。”
叶净月讶异地看了一眼罗夏,沉默了一刻。
看来那晚上他来找自己的时候,顾朋正在他家里一事,罗夏是心知肚明的。
叶净月揣度他,茫然而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就知道了。”却只见罗夏忧虑地凝神看着他,深邃温柔的双目居然毫无责怪之意。 “你怕黑,但你那天没开灯。”
以往罗夏总是吐槽小叶一点也不节约用电。家里不论白天黑夜总是到处都亮着灯,夜里沿着别墅区公路,老远看到灯火通明的那幢就知道是他家。
——罗夏心中也清楚,小叶早就心中有了答案。他不过在引导自己一步步说出那件事来。
背对着他的叶净月不说话了,笔直伫立在窗边的背影在罗夏眼里却好像到处透漏着不服。
小屁孩。罗夏看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过来坐,把饭吃完。”
“罗夏医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特厉害,别人干什么都是累赘?”
空气凝滞。叶净月转过身,那种数十年如一日的阴鸷又开始渗透进他的语气之间。教罗夏听了就想打人。
“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让我看卷宗,我也一样有我自己的办法查清楚。”叶净月不知何时挪到玄关换了鞋,带着怒意猝然说。
一如既往地不欢而散。
罗夏目送着他摔门而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忧虑地跌落在方才小叶坐过的桌前。小叶的碗筷几乎就没动过。
2>
【长江公馆】
堰江的月光黑暗。处在人声鼎沸的热闹的长江公馆,穿着一身低调黑衣的高个儿男子戴着口罩坐在角落里。在一众举杯欢庆、大声喧哗的人群之中显得毫不起眼。
罗夏只点了一杯格兰菲迪,酒桌上摆了一盒黑色的香烟,独自在角落坐了已经快一个钟头。
一个在吧台前坐着的女人观察了他很久,她眯着眼睛,跟吧台的服务生说了句什么,端着酒杯向罗夏走去。
罗夏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穿着热裤黑丝、身材窈窕的女人,一个人在吧台待了许久,她身边没有别的男人,甚至没人和她搭讪。
女人款款走到他跟前,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他黑色外套的肩上,随后暧昧地凑近他的耳朵。
“帅哥,一个人这么久,是在等艾塔么?”
听到“艾塔”二字罗夏抬起头,给了女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点了点头。
“跟我走吧。”
女人妖艳一笑,挽起男子的手臂。高个男子站起身,两人穿过舞池里拥挤的人群,踩着发光的台阶上了公馆的楼。
被拉着上了楼、女人推开一个包厢的门,罗夏还未看清里面的陈设,刚看见几个黑衣人围着桌站着之际,他突然就被人从后蒙了双眼,双手被反剪了推着往前走。
不知跌跌撞撞走了多久,约莫开过三四扇门,罗夏终于被推搡着坐下了。
黑布被摘掉,方才的女人已经不见了。眼前赫然呈现的是罗夏从未见过的陈设,甚至不像在长江公馆里。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罗夏活动了下被绑的酸痛的双臂,歪了歪僵硬的脖子,冷冷地说。
窗外隐隐透进的月光稀松清冷,背对着罗夏站在窗口的人,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背影一僵。
似乎犹豫了片刻,那人突然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拿了茶几上的东西,从面前的窗户跳了出去。
罗夏起身推开按着他肩的手,紧跟着那人跳窗追了出去。
房间的窗外连着地面,那人跑的很快,跟着他越过的几条甬道安静的只有春末的蟋蟀声。那人突然推开了一扇门,闯入了公馆的摇滚乐声。
那人进了长江公馆。酒吧里刚刚敲过零点的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罗夏挤着人群,努力搜寻着那人的身影。
还是丢了。
3>
从长江公馆的暗道出来又跑了几条街,陈光眼看着甩掉了罗夏,喘着气慢下脚步来,从衬衣里侧的口袋中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老大,来者不善。”
电话里传来一道低沉的音色:“你说什么?”
刚甩掉来人的陈光神色惊惧、急促地喘着气,警惕地四下张望着,压低了声音:“我见到罗夏了。”
或许因为听到陈光说那两个字,电话那头原本沉稳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甩掉了么?你在哪儿?”
“暂时没被发现。但估摸着他应该还在附近。”
“你先藏着,天亮了再想办法回去!”
陈光刚挂了电话,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头上套了袋子拖进巷子深处。
【江城疗养院·档案室】
档案室里微弱地亮着一盏台灯,自打接到陈光的电话起,季从云一夜都没能入睡。
堰江阴沉的天空刚刚破晓,发出的信息一直得不到回复,他终于忍不住拨了陈光的电话——听到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季从云脸色变了,猛地站起身来。
此时手机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四下看了看,紧攥着手机的听筒,季从云藏进档案室的里屋按了接听。
“起这么早?”
听筒里传来罗夏略暗哑的声音来。季从云一惊,迅速按了静音键,清了清嗓子,装出没睡醒的说话声:“明明你吵醒的我。”
电话里的罗夏听不出情绪:“你在哪?”
季从云冷漠开口:“今天周末。你管我在哪。”
“开门。我在你办公室门外。”
听到罗夏阴沉的语气季从云坐不住了,背后瞬间出了冷汗。他迅速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弄乱了头发。
档案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推开,映入罗夏眼帘的是季从云含着牙刷,睡眼惺忪的脸。
“你还要瞒着我么?”罗夏径直走进档案室,在沙发上坐下,点着了烟。在季从云背过身关门的时候他摸了摸烟灰缸里的灭烟沙,还带着余温。
玄关门口的洗手间里,季从云不动声色地注意着罗夏的一举一动,转过身继续刷牙。“罗主任,这个点儿来档案室,不会是怀疑我瞒你什么,想偷资料吧?”
还穿着睡衣的季从云眯缝着眼睛。他洗净了脸。季从云虽相貌周正、脸容英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上挑着,薄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却仿佛天生带着一股阴狠的邪气。
“你现在向我坦白,我会考虑你有没有苦衷。”罗夏淡淡地说,手里的烟熄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已经不打算装下去,从洗手间走出来季从云突然大笑起来。带着眉飞色舞的近乎癫狂的不屑,季从云朝沙发走近了两步,仔细端详着罗夏的脸。
“看上去混得不错嘛,罗主任。”
随后季从云嘴角一平,下一个瞬间从腰间掏出枪指着他,笑容消散:“不像我,混来混去只剩这把破枪了。”
藏在无框镜后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此刻笑意全无,那张周正好看的熟悉面庞上,眼镜蛇一样的寒光阴狠地注视着罗夏。
“你居然有胆子来。凭什么认为我已经原谅你了?”
被枪指着依旧一动不动靠在沙发上的罗夏镇静地冷笑:“少来这一套。你要真是个尊师重教的人,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季从云口袋里的钱夹突然掉落在地,摊开透明的那面赫然夹着一张合影。
罗夏的目光跌落在那张五人的合影上,哑然失笑:“你还留着呢?”
隆重介绍季从云正式加入主角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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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伪装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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