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缚住她的世界,却束缚不了他凝望的目光-
沈家庄园主宅的三楼,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被精心调校角度的百叶帘过滤后,温柔地洒在沈弦身上。她安静地坐在靠窗的软椅上,眼前缠着新换的白色绷带,遮住了她大半张清秀的脸庞。
“弦弦,车已经备好了。”次兄沈柏推门进来,声音比平时轻柔许多,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如果你不想去检查,我可以立刻打电话取消。”
沈弦微微侧头,绷带下的鼻翼轻轻翕动:“我闻到了雨后的气息,昨晚下雨了吗?”
“凌晨下了一阵小雨,园子里的栀子花都开了。”沈柏走到妹妹身边,单膝跪地,调整着她轮椅踏板的位置,“沉舟刚刚来电话,说他已经在等我们了。”
沈弦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陆沉舟,那个从小就跟在她身后,如今却让她感到莫名不安的人。自从三个月前从瑞士治疗归来,她的眼睛缠上这厚厚的绷带,他就来得更勤了。
“大哥呢?”她轻声问,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在书房开视频会议,马上结束。”沈柏看了眼手表,“他说要亲自陪你去医院。”
她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五年前那场意外夺走了她的视力,也让她失去了原本活泼的性格。如今的沈弦安静得像一泓深水,即使是在讨论她自己的眼睛治疗时,也鲜少有情绪波动。
“弦弦。”长兄沈墨推门而入,西装革履,显然是刚从重要场合抽身而来。他快步走到妹妹身边,俯身在她绷带旁的额角轻吻,“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大哥。”沈弦轻声回应,伸出手准确无误地触碰到沈墨的手臂,表示理解。
沈墨和沈柏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他们都记得五年前那个活泼好动、会爬树会恶作剧的小妹,如今的沈弦沉稳得让人心疼。
车平稳地驶向医院,沈弦坐在后座,感受着阳光透过车窗照在绷带上的温度。陆沉舟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即使她看不见,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他总能找到理由接近她,仗着她看不见,他的目光从不掩饰。
“霍夫曼博士今早的飞机抵达,他特意调整了行程,亲自为你做这次检查。”陆沉舟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平稳得体,听不出任何异常。
沈弦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她习惯了这种沉默的对抗,一种对自己内心莫名悸动的防御。
医院顶层的私人检查室里,霍夫曼博士仔细检查着沈弦眼睛的状况。
“光感反应比上次明显增强,这是很好的迹象。”博士用专业而温和的语气说,“但我们仍需谨慎,视网膜的恢复需要时间。”
沈弦安静地坐在检查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是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眼睛。
“拆绷带的时间还需要推迟一周。”博士最终宣布。
沈墨和沈柏几乎同时开口询问细节,语气中的关切让一旁的护士都忍不住微笑。只有陆沉舟沉默地站在角落,目光始终锁定在沈弦身上。
检查结束后,沈弦被推往休息室等待取药。经过走廊转角时,她忽然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陆沉舟的衣袖。
“你一直在看着我。”她轻声说,绷带下的嘴唇微微抿起,“从上车开始。”
陆沉舟罕见地愣住了,他没想到沈弦会如此直接地指出来。仗着她看不见,他确实一直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从她细腻的下颌线条到微微卷曲的发梢,每一处细节都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你怎么知道?”他最终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弦松开他的衣袖,指尖轻轻划过空气:“我能感觉到。”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能感觉到阳光从哪里照进来一样。”
这句话让陆沉舟心跳漏了一拍。九年了,从他十岁那年第一次在沈家花园见到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睛亮得像星星的小女孩开始,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即使五年前那场意外夺走了她眼中的星光,他依然无法停止注视她。
“抱歉,我不是有意……”他罕见地词穷。
沈弦轻轻摇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陆沉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五年来,她早已习惯了黑暗,习惯了被过度保护,也习惯了陆沉舟那道始终追随她的目光。
取药时,沈墨接到一个重要电话不得不暂时离开,沈柏则被主治医师叫去讨论康复细节。休息室里只剩下沈弦和陆沉舟。
“还记得老宅那棵梨树吗?”陆沉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八岁那年非要爬上去摘梨花,结果下不来,是我去找梯子救你的。”
沈弦绷带下的嘴角微微扬起。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回忆,有色彩、有阳光、有形状的世界。那时的陆沉舟是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而不是现在这个让她心绪不乱的陆氏继承人。
“你后来哭得比我还厉害,因为怕你爸揍你。”她说。
陆沉舟轻笑出声,声音低沉悦耳。他蹲下身,与坐在轮椅上的沈弦平视,尽管知道她看不见。
“沈弦,无论检查结果如何,你都是沈弦。”他轻声说,语气里的认真让她微微一怔。
这时沈柏推门回来,看到这一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沉舟,不劳你陪着了,我带弦弦回去就好。”
回程的车上,沈弦靠着车窗,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绷带的边缘。陆沉舟的话在她心中荡起涟漪。五年来,每个人都在为她失去的光明惋惜,为沈家千金变成盲女而叹息。很少有人记得,在成为盲人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夜晚降临,沈弦躺在床榻之上,护士为她拆下绷带,换上了新药。四周依旧一片漆黑,但现在她能感觉到一丝光亮。她慢慢走到窗边,面向花园,心中生出了一丝温暖。
黑暗中,她仿佛又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仗着她看不见,他才能那样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吧。沈弦将手心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忽然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能看见了,陆沉舟看她的眼神,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跳。五年来,她第一次真正渴望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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