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歪脖三两口把早饭倒进嘴里,站起身就走:“在哪都他妈不招待见!死了得了!”而后套上外衣外裤,满嘴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门的余震似乎在空气中散开,家里的东西一起震,让元雅想起动画片里画的波浪。她背后的墙上挂的表咔哒咔哒地走秒,而桂花每三秒钟一吸溜鼻子,眼泪滴进粥碗里。元雅也不敢说话,把手里的半块馒头吃完,主动将桌上的碗筷端下去。回来看见她妈像熟大虾一样弓着后背,捂着粥碗的手红红的,因为做饭前刚捞了酸菜,脸也红红的,可能因为频繁地吸鼻子吸得缺氧。
元木裹着一身冷气上楼,一进家门就瞥见元歪脖的拖鞋扔在门口,一只鞋底朝天,一只脚后跟对着自己。又听厨房里叮叮咣咣,一看是元雅踩了个小板凳在洗碗。两只小手抓不住滑溜溜的大碗,就按在池底吭哧吭哧用指肚搓。元木赶紧把她拎下来,再一瞧她头发绑了个低马尾,还落下一缕没梳。“站好别动。”元木说着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拆下来发绳给她重绑了一个。元雅左右甩甩头发,小声嘀咕:“我想要两个辫儿。”
“事儿真多,”元木拍了她一巴掌,又放低声音问,“那谁,哪去了?”她举着两只湿手眨眨眼睛,让元木凑过来听。“吵架啦,妈在屋里哭。”元雅没记全爸妈吵了什么,一会儿蹦一个词,总之大致让元木听懂里外里是钱的问题。“你玩去吧,我一会说说。”元木拿着最大那只碗,用胳膊肘推推元雅教她走了。
桂花斜倚着床头在织毛裤,听见元木进屋只抬头看了一眼。她是瘦长脸,原先也是个美人脸型,不过这些年的操劳让人老得很快,脸颊上的肉松弛下来,拉长了眼袋。眼睛红肿着,双眼皮挤成了单眼皮,看上去比前两天买菜回来更像哭了一场。她正不偏不倚地坐在元歪脖枕头上,眼睛发愣地望着别处,手上的毛衣针一绕一圈织得飞快。
“饭在锅里。”桂花说。
元木答道:“喝了粥,别的放冰箱了。”他坐到木桌的凳子上翻开套英语试卷,在叽里咕噜的洋文思索着怎么和他妈开口。第二篇阅读讲了一个挥霍尽了钱的穷光蛋,喝醉酒踢伤一只猫,又被开着车急匆匆赶往医院的猫主人撞伤,最后躺在路边冻死了的故事。元木看着第一题“西蒙·李因为什么花光了钱”出神,忽然听见桂花问道:“你爸手上有没有金戒指?”
元木想不起来,说之前没注意。
“他管咱们要三千块,让不让人活了?”桂花手上织得更快了,“元雅户口还没落,今年九月要上小学了。要他有个屁用?什么都干不了,就会狮子大开口,鬼知道他在外面六年干了多少个女的!衣服不会洗饭不会做,就等靠着女的给他当妈。”元木还是接不上话,飞快思索着上哪能弄来钱。桂花骂完也不作声了,扑簌扑簌掉了些泪,用手背抹掉。
等她织完这条毛裤的腿,就喊来元雅要比量一下。撑开圆口的毛衣针架在大腿处,后面拖着线,线连着蓝绿色的毛线团。桂花抻直毛裤和元雅的大腿根比齐,另一头去够她的脚脖子。元雅哎哟一声,被毛衣针戳到了腿。“再长点吧,还能多穿一年。”桂花自言自语地说。
元歪脖一上午也没回来,桂花提不起做饭的心情,便说带元雅出门。“我俩去找你二姨,正好过完年还没去过。”桂花说。想起她那妹妹就免不了恨,但她父母去世得早,算下来又是在沈城唯一的亲人,逢年过节总要走动一下。“也不知道这**还怀不怀了,不怀赶紧把元雅户口上到她家。”桂花小声骂道。父母就养大了姊妹两人,她妹初中毕业找不上工作,最后不知在哪认识了个开出租的,虽然成天不着家但是挣得不少,自己也就不想着工作赖在家里要当全职主妇,在桂花看就是偷懒,她怎么就能一边上班一边养大两个孩子。桂花生元木的时候妹妹刚嫁人,结婚后好些年又嚷着不要孩子。本来她爱生不生不关自己的事,但超生元雅时桂花想正好可以把户口上到妹妹家。前三年还盼着元歪脖良心发现回来,没等到,第三年开始着手准备上户口,结果妹妹那边又变卦,非说一个人孤单久了想要孩子陪陪。
怀不上也是她活该,命里就和生小孩犯冲。桂花心想。连着三年,不是备孕没怀上,就是怀上了没胎心,去年年底的时候又滑胎一个六个月的。但她有求于人家,还得忍着心疼在市场上买了些水果和菜拎着带过去。
和妹妹家相比桂花简直难上加难,家里只剩她一个人赚钱,还有两个孩子的吃喝拉撒以及上学等着用钱。好不容易盼回来了丈夫,又是个白眼狼。想到这些她拽着元雅走得飞快,好像腿上多使些劲儿就能把生活的不公从脚底排出去。去妹妹家的这条路她无比熟悉,元木出生那会儿他们就住这边。只不过当时只能住二十平的小二楼,而妹妹现在住的是旁边新盖起的高档小区鸿彤园。
“大哥!麻烦帮开一下门呗,忘带钥匙了。”桂花在鸿彤园门口张望着,掰了掰门纹丝不动,便冲保安室喊道。
“来了,”元木放下笔朝门口走,“谁啊?”门口鞋垫上还原封不动地躺着元歪脖的拖鞋,他皱了皱眉,祈祷最好别是他爸赶在这会儿回来。他完全不想在睡觉以外的时间和元歪脖独处。门又被轻叩了几下,也许是没听见元木的招呼。不过这种幅度大概率不是元歪脖。
“是元木家吗?”门外的人问。元木凑到猫眼跟前扫了两眼,看见那人手里抓着红围巾。一些熟悉的表征,他松了口气打开门,迎上石浮洋腼腆的笑。“你怎么来了?”元木问。他有些警惕地看了眼门后和下层楼梯,担心有来找元歪脖要债的。石浮洋摘了手套,从衣兜里小心地掏出东西:“你妹妹的发卡,早上掉了,没见你去派出所我就送了过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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