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承汶赶到办公室看到的这一幕,便是赵密高高举起一个乐高拼出来的房子,往地上猛地砸去。
积木哗啦啦地向四面散开,安承汶定在了原地,仿佛砸碎的不是积木,而是他的心。
“保安。”助理一声令下,安承汶身后乌泱泱的人立刻上来将赵密治服。
你问我赵密是谁?当然是安承汶三年前只待在身边一个月不到的“小情人”。
他被保安?住了双臂,剧烈的挣扎着,怒目圆瞪地对安承汶说:“安承汶,不就是死了个姓汪的,你至于把全部都丢了吗?!”
积木中的一个小人掉在了安承汶一尘不染的皮鞋旁,安承汶对男人的吼叫置若罔闻。他缓缓蹲下,捡起地上那枚小人。
小人正面很普通,指端捏着小人转了个身,在小人的背面却有几条淡淡的划痕,将那些看似不规则的划痕连在一起,组成的就是“安”字。
“安承汶,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赵密声嘶力竭地吼着,“汪习远死了,你把公司的前路送断做什么!”
“他死了,如你所愿了是不是?”
他平静的出乎意料,赵密一下子哑了,水灵灵的眼睛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安承汶环顾满地的碎片,在皮质沙发下,找到了另一个小人,那小小一个的塑料人背面不出所料的刻了个“汪”字。他突然笑了起来:“什么意思,赵密,你真的当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来我这儿么?”
安承汶撩起眼皮,淡淡地扫过他的脸:“你想要躲债,躲过那八十三万,我说的没错吧。”
是,当然是。
“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
“我帮你,是因为你太像、太像他了。”安承汶顿了一下,“但为什么你偏偏要当真呢?”
男人表情凝固。赵密当了真,安承汶当时确实待他不错,他的确想将安承汶据为己有。
他卑劣地偷走安承汶的戒指去挑拨离间,联合安承汶前一位助理拟一份假离婚协议去刺激汪习远……以及在安承汶三十六岁生日宴会上,他这位不速之客刻意向汪习远展示那枚用安承汶散伙钱买的戒指。
动情的人多幼稚,他永远都不能遂愿。
安承汶承认这是场出轨,因为赵密真的太像还没有生病前的汪习远了,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但汪习远不是变了,全然是因为生病了才失去了灵气,安承汶知道这个事实后,也就选择了和他分手。
“不、不公平!”
“有什么可公平的?”安承汶站了起来,面对他的失态无动于衷,“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不需要什么公平。”
不公平,是赵密自作自受——也难怪他会碰到安承汶这种薄情的人。
“脚拿开。”安承汶晃眼瞥见赵密脚下踩着张白花花的东西,令人将他挪开,“赵密,三年前那位助理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苟且偷生,你好自为之,我不想死后还要别的人来费心压你这么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他挥了下手,保安便押着失控的男人出了办公室。
木质门合上,安承汶蹲下,默不作声地拾起积木碎片,助理拿来一个小容器,帮他把积木收集起来。
“安总,”助理捻起那张白花花的纸——是个颇有分量的信封,“这个是刚刚从积木里掉出来的。”
盯着那枚信封,安承汶有些微微失神。乐高是汪习远送他的三十六岁生日礼物,那天宴会结束后,他在成山的贵重礼物找到了这个,将这么个小孩子玩意儿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他自己都不舍得碰,却被赵密摔成了一片又一片。这封信……
“给我吧。”
助理收拾好办公室,出去查汪习远为什么要放弃治疗,门再次合上,安承汶在办公椅上深呼吸一下,他觉得很累。
三十六岁生日宴会上,他知道就算自己不给汪习远发邀请函,对方也还是会来,只不过是份仪式感,只不过想在这种仪式感中找到汪习远还在意自己的影子
——不过他不会知道的,汪习远已经找到了他的自尊。他永远也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封邀请函,汪习远就打算直接走向死亡了。
宴会上的所有食物都是汪习远爱吃的,选了最好的甜品师来做甜品。安承汶拿着话筒在台上讲话时,他的眼神一直在找汪习远,他也看见了角落里那个木讷的吃着甜品的汪习远。可当所有人都站起来,他就被人群淹没了,之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直到宴会结束,安承汶一直找他,他却已经离场了。
想汪习远,想死掉。
一只手搭在眼皮上,安承汶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桌上的信封。一拆开,一张银行卡先滑了出来,安承汶指腹抵住卡的一角,看了看,是汪习远的卡。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他知道这是汪习远留给他的东西,一种无名的感觉驱使他看完信封里的信。
晚上十点,助理敲了敲安承汶办公室的门,里面过了许久才哑声应道:“进来。”
他打开门,房间未开灯,安承汶的桌上堆满了积木,那些积木胡乱地拼接在一起。他躺在沙发上,手边的茶几上歪七倒八着几个酒瓶。
安承汶要自杀这件事并没有让助理感到吃惊,因为大多数时候安承汶冷静得不像是一个会酝酿死亡的人,所以没人会为他的生命感到岌岌可危。
可这一刻不一样,助理此刻面前的安承汶颓唐,让人意识到——他会死,他其实非常的不堪一击,只要汪习远走了,他真的会难过到活不下去了。
“安总……”助理开口,“查到汪先生放弃治疗的原因了。”
“……”
室内安静的过分,黑暗无比压抑,助理看不见沙发上的人的表情,便接着说,语气中却多了几分犹豫:“是因为没有钱。”
良久。沉默持续了良久。
“……我知道。”
是我知道,而不是“我知道了”。
助理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一些隐语他能听得出来。
“好,那需要我安排司机来接您吗?”
阴影中的安承汶动了动身体,单手撑起上半身,办公室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向他投来微茫的光,他的眼里全是红血丝,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合眼还是因为别的。
“小肖啊,”安总鲜少这样叫他,“你说,一个人都快病死了,他怎么还想着舍己为人啊。”
助理摸不着头脑,出于职业修养,他认真回答:“不会有这种人的。人在死到临头的时候都是想着维护自己的利益——除非他是真的不愿活了。”
他闭上了刺痛的眼睛,脑子里全是那封信——那其实是汪习远的遗书。
小肖说对了,汪习远的确是不愿活了,他的确是蓄意的自杀。可安承汶这些年给过他那么多钱,他最后只剩两万,冻结卡后,他只有两万。
那么多的钱,他每月按时打给了福利院的一个孩子,他们离婚的前一天,汪习远才到福利院领着孩子出去玩了一个上午。
你说,他那时,知道自己生病了吧。
信里写,汪习远治病不用安承汶的钱,因为他不是由于没钱病的。
是因为没多少爱了。
如同沙漠最后的绿洲几年未见甘露,绿洲越来越干、越来越小,最终只剩茫茫大漠。
钱就是沙漠中的树,无非是稳固绿洲,可是没有水,绿洲活不了,树也活不了。
而安承汶,如果安承汶不冻结那几张卡,最后他想活时,他大概会放下自己刚刚捡起来的自尊,他或许会让自己活下去。
或许一切都还有余地。
——有个说法,或许和如果之后的东西都是伪命题。
那么,安承汶也是汪习远的死因之一。
助理和他一起,面朝着繁华的城市高楼夜景沉默。
“……明天上午召开董事会,下午做撤回转股安排会议。”安承汶安排工作,小肖迅速拿出手机上老板行程记录表,“周五上午去置办些五岁男孩的生活用品,周五麻烦你去处理个领养手续。”
“谁要领养?”助理问了句。
“我。”
“……”助理沉默着记录下来。
“周六如果有安排全推掉,周六去福利院接个孩子。”
——他叫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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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番外二【第三人称】(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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