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先这样?后面的安排,等这次考试结果出来我们再一起研究研究,不着急。”侯业看着手边的一堆杂事,不好意思地问原晢:“你还回教室不?上楼的话顺便帮我把班长叫下来,年轻人精力旺啊,一堆空教室不用,偏偏要选爬楼的位置,每天都要累死我这老骨头!”
“3班教室在顶楼,班长叫朱旭阳,忘了就随便吼一声——班长!”
“应你的那个胖子就是!”
原晢点点头,再次谢过老师后就离开了办公区。
说不清到底是破败还是松弛,这楼里楼外连个高考横幅都没有,怎么所谓的省重点比他认知里的野鸡中学还要烂上几成?
原晢叹息一声,迎着头顶的百年古树九十度仰望,还没定位到3班教室就被刺目的夕阳闪瞎了狗眼。
“……”
讨厌南方没完没了的太阳!
为了最大程度发挥老校区的土地资源,留守学子们日常考试去实验楼,背书去文体楼,罚站去体育馆,势必让毕业班用不到的所有建筑都能各司其职,物善其用。
由于人烟过于稀少,三个班决定在教学楼各占一层,相互独立,互不干扰。
而3班教室抓阄抓到了最高层——距离底部教师办公区最远的地方,实属荣幸。
正值下午放学时段,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班里众人约球的约球,约饭的约饭,属于十七八岁的青春活力终于慢慢被唤了出来。
“请问,班长是哪位?”
原晢刚从教室后门探出头,喧闹嘈杂的环境顿时消了音。他果然忘记了班长叫什么名儿,只能试用侯业给的有效办法。
“侯老师找。”他补充。
“啊哈!你就是半路冒出来的学霸吧!”
一个微胖寸头男从人堆里冒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郑重其事地递给原晢几张A4纸——神金院生存指南。
原晢:“?”
这附近最大的商圈在城市中轴线的另一端,与老校区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两点之间缺少人行天桥红绿灯,实际距离自然翻了倍,外送费也跟着水涨船高。
因此穷苦学子们更喜欢就近觅食。
老校区后门外有条申经街,并不宽敞的通道容纳着各色小吃宵夜店,是这片旧改区仅剩人气地。
而街对面就是市一医院,蹭食堂的芸芸众生每天都要在“干净难吃忍者无敌”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之间反复横跳,然后带着淡淡的疯感继续回校苦读——“神金”就这样成了相互之间的不二爱称。
升高三后,这种被社会遗弃的痛苦就变得更具象了。
连以往夜夜爆单的烧烤铺都换了老板,大厨水准一降再降,从熙熙攘攘到门可罗雀,这条街真没几家像样的食店了。
一想到未来很可能只能吃到带有消毒水味的糟糠,众人的精神状态自然也愈发微妙。
“我是朱旭阳,3班班长,团支书,学委,六科代表,平时公务过于繁忙……”
朱旭阳简介还没念完,他的人肉话筒就被好事群众打断了:“反正没人干的他都干了!”
“……”朱旭阳清咳几声,而后挺着得意的小胸脯,眼神迅速往某处一瞟:“闭嘴,再说扣你纪律分。”
不明群众:“哎哟,真的好怕怕哟!”
朱旭阳:“……给点面子行不行?”
不明群众:“行,行,朱总请发话!”
“咳,咳咳……反正,有啥事儿找不着人麻烦线上留言,日常需要的基本信息都印这上面了,这一亩三分地,也没什么特别的,两步路就能走熟。”
朱旭阳继续像模像样地捏着官腔,不忘用一双小眼睛认真审视起这位莫名其妙的新同学,低头问道:“本人就是有点好奇,附近衣食住行吃喝玩乐要啥没啥的,三年都没进过人,您到底为啥要转来咱这破落地?”
原晢收下这份黑白贺礼,苦笑道:“没钱,这里便宜。”
他很诚实。
“这样啊?”但朱旭阳似乎不太相信。
“谢谢了。”原晢示意手里的生存指南。
“不客气不客气,做了多少年了都没人用,你还是第一个呢。”朱旭阳说。
于是原晢又礼貌谢了一次。
可他道过谢后眼前人还是迟迟不肯迈步,似乎还有话要说。
原晢提醒:“侯老师找你。”
“哦,马上去,那个,那什么……你的‘晢’字,是日字底?”朱旭阳看着手机里的备注信息,小心翼翼抛出自己的推论:“这个字好像不太常见,一般不都是哲学的哲嘛,难道……也是在街心花园取的?!”
原某假装不知道的样子:“什么?”
老校区仅有的百名学生几乎都是年级垫底的沫子,而这当中有极大部分是周边单位子弟,互相熟悉得裤衩子都不剩的那种。
因为住得近没必要搬去郊区住校,中午吃个食堂晚上还有机会回家蹭口热乎饭,他们谁也不愿意离开这块风水宝地,当个山小王也比下山挨打强。
朱旭阳名字里一堆“日”,估计家中长辈就是当初被江湖骗子盯上的遛弯群体之一,官腔还打得贼重,也不知道亲爹在哪个局任职……
虽然原晢的大名也是在这片衰地取的,但他还没学会走路就和爹妈一起搬到了北方生活,除了逢年过节回来看望独自住在康养中心的外婆,少年和这个城市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更别提什么浓厚的故土之情了。
鉴于男人的面子值千金,原晢可不想被这群未曾谋面的“熟人”挖出什么娃娃亲事迹,当年街头取名被骗一大笔钱就够丢人了……所以他选择闭口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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