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有些疲倦地走进行政楼,习惯性看了看实验室的监控画面,平时一向空荡的光脑画面上,突兀地显示出一行红色小字标注:“睡眠舱正在使用中”。
他愣了愣,随后飞快地从楼梯跑上了三楼。
虹膜扫描完成,开门。
他快步走到睡眠舱前,透过舱罩看着那副熟悉的面孔,感觉此时自己的头上应该是冒出了三个巨大的问号。
陆临风正躺在他的睡眠舱里。
按照常理来说,他的实验室只能靠扫描虹膜进入,也就是说,除了伊芙琳离职之前录入的虹膜数据以外,没有第三个人能打开这扇紧锁的门。
沈霖没有第一时间去打开睡眠舱,也没有叫醒陆临风然后把他赶出去,他只是先在实验室里环视了一圈。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实验室里的东西一点被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陆临风绞尽脑汁地利用各种可能性进入他的实验室,第一个动作不是去翻机密文件,而是躺进他的睡眠舱里。
……比起这个,他宁可相信R星系马上要爆炸。
沈霖抿了抿唇,打开睡眠舱,横跨一步过去坐在了睡眠舱罩的边缘上,手往陆临风的额头上伸过去。
他想使劲弹他一下,虽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指尖距皮肤还有不到一厘米的位置,手腕突然被抓住,陆临风猛地睁开眼。
沈霖被拽的往前倒了一下,伸出的左手撑在了睡眠舱里,差点怼在他身上。
左手不是很能撑得住全身的重量,他把手从陆临风手里使劲抽出来,扶在了另一侧的边沿上。
于是他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和陆临风那双睡眼惺忪的深色瞳孔对上视线。
“嗨,”陆临风随口跟他打招呼,还不忘转身环视一圈,紧接着露出一个略显困惑的表情,“怎么是你?”
沈霖无语了。
他居然还有心思跟自己打招呼?他居然觉得他回到自己的实验室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他是不是有病?
陆临风手指抵着眉骨给他敬了个礼,顺便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你以为我是谁?”沈霖起身收回手,站直了看他。
“伊芙琳啊,”陆临风从睡眠舱里起来,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捋平白衬衫上睡出来的褶皱,又装模作样地伸了伸懒腰,“以前都是她给我开门。”
沈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震惊他以前也在这里睡觉,还是应该先震惊伊芙琳以前会帮他开实验室的门。
他站起身要往门口走,被沈霖拽住了胳膊。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是太困了。”陆临风耸耸肩。
“这个理由,沈先生还满意么?”
“今天,是你故意的?”
就连对情绪波动十分无感的陆临风都听得出来,沈霖的话里已经带上怒火了。
但他无动于衷,似乎没什么事能比衬衫睡皱了更严重,“如果是呢?”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被锁上了。
“那你就别走了。”
陆临风侧过头,忽然笑了。
论武力,沈霖是肯定打不过他的,就算他自己不玩什么花招,只是以两人的体型差距来看,他毫无胜算。
除非他在这间实验室里动了什么手脚。但以他对沈霖的了解,这种情况几乎可以被忽略掉。
沈霖顿了顿,轻声念出他心里的想法。
“你是真的不想走。”
哦,被看穿了。
“虽然不知道一个实验室有什么值得你流连忘返的,”沈霖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话锋一转,“但是——让星团两败俱伤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么?”
陆临风终于露出了一点除了惯常的微笑以外的表情,他愣了一下,反问,“什么两败俱伤?”
沈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虚伪来。
但很可惜,似乎无功而返。
他并没有跟陆临风解释的打算。当然,是如果他真的不知道的话。
沈霖完全不会相信这次行动的指挥人不是他,他的舰队挑起争端,而他本人还占用了他的实验室,目的居然只是睡一觉。
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过于离谱的事。
他闯进实验室,多半是为了这个功能特殊的睡眠舱。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并不知道它对陆临风来说有什么用,它又不能给他充电。
博士的睡眠舱唯一的特殊之处只是可以暂时让大脑放空,把所有情绪全部剥离,这对陆临风一个仿生人来说,简直就是个屁用没有还占地方的废物。
……当然,除非陆临风是人类。
他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踢出去,觉得有点好笑。
就算是让他相信陆临风的磁盘程序里输入了“对博士的睡眠舱情有独钟”这几个大字,都不可能相信陆临风是一个人类。
主星系里有第三个人类存在,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谬论。
但陆临风为了在睡眠舱里睡一觉这种事贸然闯入他的实验室里,一定是因为这间实验室对他而言很特殊。
毕竟这里是他平常完全无法涉足的地方。
对视了半晌,沈霖打开了实验室的门,“自己出去,还用我送你到门口么?”
微笑又挂回了陆临风的脸上。
“那就,有劳了。”
沈霖把这瘟神送到楼门口,一脸怨气地把他推出行政楼。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陆临风边走边朝身后挥了挥手,“那么,再见。”
终于看完β高层人员的资料,沈霖觉得陆临风的那句“以前都是伊芙琳给我开门”也许并不是一句谎话。
至少以α高层对陆临风本人的评价来看,“可信”这一词条的真实性应该是没有异议的。
也就是说,伊芙琳和陆临风一直有着联系,在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陆临风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她和陆临风可能已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这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伊芙琳会突然提出要离职。
沈霖攥了攥拳头,强压着从心底泛上来的愤怒和失望。
他曾经是那么信任伊芙琳,从未有其他人踏入过的实验室录入了她的虹膜,星舰仓库里的每一艘星舰全部给她开了驾驶权限,就连博士的编号这种α高层机密,她都有一份知情权。
沈霖没有监视别人的爱好,他只会在走到行政楼门口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一眼三楼的监控。
就连他本人都已经不记得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也许是宇宙塌陷之前,也许是之后,但一定不是在他认识伊芙琳以前。
她离职后的这么长时间里,行政楼的各个监控里都没再出现过她的身影,什么“想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果真只是个幌子。
他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现在也并不想知道了。
比起伊芙琳,更可疑的是这个好像对他的睡眠舱兴趣极大的男人。
沈霖看着行政楼各处的监控画面,陆临风此时刚好从楼门口的摄像头前经过。
他按下暂停键的同时,那个身影回头,朝着镶嵌在墙壁里的针孔摄像头敬了个礼,随后飞快地消失在光脑显示的监控画面里。
沈霖手指一顿,移到右上角的查看权限里,一眼看到了属于他的两个设备,和一段以L开头的序列号。
是陆临风的光脑。
但是,把监控通路接到自己的光脑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代表着主理人可以实时跟踪到该设备的坐标和使用情况。
沈霖百思不得其解。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的监控权限?又为什么宁可让他知道自己的动向,也要看到这里的监控画面?
最近沈霖待在实验室里的时间确实并不长,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看行政楼的监控,一时半会很难找出问题所在。
唯一的疑点是,他的设备并没有挂在伊芙琳的名字下面,也就是说,这条监控通路并不是伊芙琳拉给他的线。
那么……只能是沈霖本人。
但最近重要的事情太多,人类的记忆终究还是不如植入了硬盘的仿生人,他早就记不清见过陆临风的次数了。
手指按在删除键上放置了半晌,沈霖最终还是移开了手。
能跟踪坐标和被监视比起来,他一时难以做出抉择。
行政楼监控能扫描到的地方并没有存放着什么机密,让他看去也无妨。
沈霖盯着那串离他越来越远的坐标,长出了一口气。
他和陆临风,最好是没有“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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