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也有些跟着来认领家人的长辈中有人听不下去,出来数落周茉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孩,“你姑妈大老远过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现在的孩子也太刻薄了点。”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一点不合心意都不行。”
“你们少说两句话,这孩子也挺惨的,爸妈都死了,以后怎么办啊。”
“就这样的,还不如死……了呢。”
正说风凉话的人被周茉牢牢盯住,嘴里的话音渐渐没了消散在风中,场地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周茉用力抚掉脸上挂着的泪珠,不再去看那些看戏的人,而是将视线放在姑妈身上,“谢谢您大老远来找我,明安还很危险,随时有可能会地震,您回去吧,我不需要人照顾,您的好意,心领了。”
姑妈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
周茉没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说,我爸做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你来说,小时候你跟我说得那些话,我不愿意听,但因为我小,我就算捂住耳朵,你还是会说给我听,但现在我长大了,我不想听就不听,在我还没说更难听的话之前,请你离开。”
“如果你要以我还没满十八岁的事情说事,那好,两天后,我满十八岁的当天,还会将这番话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
姑妈似是没想到周茉会如此决绝,她以为周茉还会像之前那样听她说完之后沉默或者是顶两句嘴,最后……
最后什么呢?
能制止周茉顶嘴的人已经死了,她的弟弟周启年已经死了,那个让她……
周茉的离开打断了姑妈的思绪,姑妈一个人呆愣楞地站在原地,望着周茉远去的背影,似是看到了他的影子。
之前在旁边说风凉话的人此刻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安慰’着姑妈。
“小孩子不懂事,就是被惯坏了的,估计她爹妈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然怎么教出来……”
姑妈听到这话,刚刚还蔫蔫的人此刻顿时精神抖擞起来,看着说话那人的眼神似是要将人吞进去,比之周茉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姑侄两人的神情竟有些相似。
“一群长嘴怪,别人家的事情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管好你自己家吧,哭丧了吗你?”
被骂的人留在原地目瞪口呆,“我,我好心。”
姑妈此刻战斗力到达了顶峰,“好心?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好心跟别人炫耀了你家里人因为把别人推到后面活了下来,怎么?你是好心地觉得,死掉的人都蠢吗?”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其他人的惊呼,扭头离开。
方向与周茉的方向正相反。
这世上就是有人是不需要她的帮助,周茉是这样,她爹周启年当年也是这样。
所以,她又何必呢?
周茉回到了帐篷里,齐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周茉对她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眼睛都红了。”齐笑抚上周茉的眼角,最近周茉消瘦得厉害,完全没有了往日活泼明媚的样子,她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周茉的忧愁。
“要走了吗?”齐笑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茉敛了笑容,摇摇头,“我不走,我的家在这里。”
齐笑一愣,周茉没给齐笑细想的时间,拉着齐笑坐了下来,“你家人还没接你回去吗?”
齐笑的家庭状况,周茉不太清楚,但她听到了老师来跟齐笑说她家里的情况,齐笑比她幸运,家里没有人死,只是她一直没看到有人来接齐笑回去,这时候,一家团聚比什么都重要吧。
如果……
周茉紧急截断了自己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齐笑身上。
齐笑扯了扯嘴角,“我……我家。”
没等她话说完,值班老师进来了,她对着齐笑招了招手,“笑笑,你哥哥来接你了。”
坐在齐笑身旁的周茉很明显地感受到她的身子一僵,没等她更深地去察觉这异样,齐笑已经飞快起身走到了门口,她撩开帘子时似是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没跟周茉说再见。
她回身看向周茉,周茉神色如常对她摆了摆手,“快去吧,别让你哥哥等久了。”
齐笑一走,帐篷里顿时冷清了下来,周茉轻轻叹息一声,随后她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要振作起来了,周茉,老爹跟妈妈的戒指还没找到,可不能就这么蔫了。”
周茉自己给自己打了气儿,开始思索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之前因为偷跑的事情,她被老师重点照看,现在除了这个帐篷跟一些基础地点,去其他地点都要跟值班老师报备,再加上她家里的特殊情况,她想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会被劝退。
每每看到老师心疼她的眼神,她的心都似是被针扎了一样痛,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在别人眼中是这么可怜的一个形象。
老师那儿行不通,周茉将主意打到了之前那个来给自己丧报的男人身上,好在她没有等很久,第二天她就见到了那个男人。
就在周茉想着要如何去跟男人说的时候,男人主动找上了她。
“周茉,上次来得匆忙,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你父亲曾经的战友,我叫张行。”
“嗯。”
周茉点了点头。
张行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你父亲提起的吗?”
“我之前出去也遇见了一个我父亲的战友,他说,你告诉他,我在学校这边。”
张行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周茉有些拿不准面前这人的心思。
她在心里盘算着,这人长得有点凶,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要是跟他说自己想要帮忙救援,怕是可能会被拒绝。
不对,一定是百分之一百被拒绝。
“是余沧海那小子跟你说的吧,你不认识我,肯定也不认识他,你父亲谁都没说,也挺好。”
周茉听着张行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一头雾水。
张行敛了严肃的表情,铁汉一般的男人也多了几分温情,“都说女儿跟爹像,你跟你父亲真的很像。”
“您……”
“别老您您的,叫张叔就行了。”
“张叔。”周茉本就是个会讨喜、审时度势的孩子,这会儿见到张行和颜悦色,她心里又将自己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你父亲之前是我们的班长,在部队里对我们非常严厉。”
“啊?”周茉以为张行会说非常好,结果话锋突转,张行笑了下,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被淡淡的悲伤所取代,“你父亲非常好,非常负责,一开始我们看他一股子文人气质,就对他挺不客气的,后来有一次行动,让我们彻底服气了,他是我们的班长,也是我们心中认可的大哥,他转业,一直是……”
周茉静静听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周启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就故人之言勾勒已死之人的过去,带着思念,再一次残忍地伤害自我。
张行说着说着猛然回神,他停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周茉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庆幸,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如果再听下去,必然只有夺眶而出的结果。
她不太想哭,不太想在外人面前哭。
“张叔。”
“你是不是想出去?”
看到周茉略带诧异的眼神,张行了然于心,“你之前去那个地方是为了找东西?”
“张叔,你也太神了吧。”
“神什么?动动脑子就想到了。”张行拒绝了周茉的吹捧,并给了她一记现实的重锤,“想也别想,你就在这里待着,外面很危险,余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你们这里也要做好会转移的准备,我知道你姑妈昨天来找过你,她现在还没走,周茉,你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我不走。”
周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不会离开这里,地震终究会过去,这片土地上还会有人继续居住,高楼大厦,居民住宅都会重新建起来,我不能走,我不能走……”走了,就会遗忘,忘记这里曾经的模样,她得看着,就算变得物是人非,也得在她眼里。
“张叔,你是有事来找我吧。”
张行被周茉的话锋一转搞得一愣,一时间露出了破绽,磕巴了下,“啊?”
周茉抓住这个小破绽,继续问道:“余震还会来,救援还没有停止,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选择这个节骨眼来找我的,话家常还是什么的,都可以往后放。”
周茉定定地看着张行,张行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真不愧是周启年的闺女。”
“行,我只说正事,你之前在你家那片废墟里救出来的男孩,身份有点棘手。”
“通缉犯?”周茉脱口而出。
张行:“想什么呢?通缉犯找你?”
“那是?”周茉在脑子里闪过很多职业以及可能性,最后因为张行的一个爆栗而瞬间消散。
张行看着周茉欲言又止,“他……他说要见你。”至于身份什么的,等之后再跟周茉说吧。
“不见你,不打针。”
“啊?”周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我跟他说话的时候,觉得他挺乖的。”
“乖?”
张行心里直想骂娘,乖乖,那就是条野狗,哪里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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