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慧娘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案台上处理这些时间堆积的文件,镜玄垂眸,笔尖唰唰地落下,一阵凉风拂过,轻薄的帘子吹到镜玄面前,白蒙蒙一片。
“你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镜玄抬起头,冷冰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鳞素理了理翻窗弄乱的衣服,从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道:“进你家大门还得层层审查,代工一个周,你连杯茶都不请还得我亲自上门,好大的面子。”
“我没请你不也喝上了。”镜玄面无表情地低头,秘密最能拉进关系,从鲸州回来镜玄就不像之前那样防备鳞素,虽然没到朋友的程度但但也确实更进一步。
鳞素放下茶盏,熟稔地从架子上取下一本游记,坐在椅子上翻书,实话说他没想到镜玄第一个找的人会是他。
明面上大家都对圣子恭恭敬敬,实则每个人都明白,镜玄迟早要死的,等她承受不住九幽的魔源,不用九幽下手,周围人立马把她撕个粉碎。
这样孤立无援的处境,镜玄会相信他真是太出乎意料,是因为他吗。
鳞素撑着下巴,盯着镜玄看了一会,视线直直盯了好久,如有实质般镜玄抬起头,简言意骇:“干什么。”
“值得吗,那个俘虏。”鳞素淡淡地说,那个人值得你冒着被九幽和国师怀疑,让自己苦心多年经营的东西差点毁于一旦?
镜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不是为他,我想这么做罢了。”
鳞素嗤笑一声,“你就装吧,我认识的圣子可不会顾左言他。”
“我提醒你,想好自己要什么,即使大人没对你下手,你的时间也不多了。”鳞素说着翻完游记最后一页,他起身往窗户走去。
“知道了”镜玄扯扯唇,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又从窗户口消失地无影无踪,这个人嘲讽来嘲讽去,特地走一趟不会就为了说这句话吧。
意外心挺软,想起意外发现的鳞素背景,镜玄勾起唇,明面上鳞素是走火入魔投靠魔宫的修士,其实他是来复仇的。
多年前正值正道讨伐期间,国师为了让九幽的力量更强,不惜创造恶念,北州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亲手毁了无数人的家,痛苦的灵魂从火里淬炼,九幽炼化他们,化为延绵不绝的力量。
鳞素是从村里逃出去的唯一一个人,他恐惧,绝望,最终走火入魔成了恨意的傀儡,为报仇进的魔宫,最后却成为刽子手的一员。
镜玄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背景,她才格外放心鳞素,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不可能把她的消息放给国师和九幽。
镜玄笑了笑,旋即想起楚栖云,她不由挣扎起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魔界不再下雪,冬天慢慢过去了,镜玄处理完堆积的文卷终于得闲抬头,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沉得仿佛一摊浓墨,天与地与影混合其中分不清左右。
这个时候楚栖云已经睡了吧。
镜玄抿抿唇,过了一会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她撑着桌子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悄无声息从圣子殿抹去自己的影子。
水榭阁的侧殿点了几根蜡烛,暗淡的光线照的人昏昏欲睡,楚栖云躺在床上,一只白皙如玉的胳膊搭在床边,床头上还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画册,他似乎极为难受,眉头紧蹙着,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镜玄立在床边,身形隐在黑暗里,模模糊糊望去像立了一个鬼影儿,好在她不如鬼影那般可怕。
镜玄想伸手擦去楚栖云额上的汗,岂料刚一碰上去就被烫得吓了一跳,她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会这么烫。
楚栖云似乎很喜欢她指尖的冰凉,贴过脸往他的手上蹭了蹭,他闭着眼乖巧的模样让镜玄心软了下,她运作魔力将身上的温度退去,靠近楚栖云暴露在外面的手。
冰凉凉的触感让他很舒适,楚栖云轻轻哼了一声,睫毛动了动,镜玄心一下悬了起来,好在楚栖云并没醒过来。
镜玄坐在床头,指尖插进他的头发里,顺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着她,但镜玄却没有觉得恶心,看着楚栖云苍白的脸,她感到心尖一阵阵抽疼。
心里好奇怪,镜玄面无表情地垂眸,呆在魔宫这么久她以为自己早就没了凡人的七情六欲,明明只是把他当玩具,为何心还会痛。
“你喜欢他吗?”
有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镜玄听清楚了,这是司容锦曾经问她的话。
曾经她能毫不犹豫地反驳,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也许真如鳞素所言,她对楚栖云早就超过了好奇这一范畴。
镜玄闭上眼,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可这又如何,即使是喜欢又能有多大分量,她筹谋千百年的计划绝不许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毁于一旦。
她俯下身子温柔地亲吻了楚栖云的额头,心里说了声抱歉,楚栖云意有所感般蹙了蹙眉,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等再抬头时,她已经收敛好了所有情绪。
镜玄用魔力给楚栖云降温,没过一会儿,他的面色红润起来,镜玄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走时将他露出来的那只手塞进被子里,像来时那样静静地走了。
在她走后,谁也没有发现,窗户外面多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第二天,楚栖云从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就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病好了。
“公子,吃药。”水榭从外面推开门,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的汤药走到他的床边。
汤药不知是什么熬制成的,不仅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上面还漂浮着树枝,楚栖云屏住气息,讨好地说道:“榭儿,我感冒已经好了,没必要再喝了吧。”
“不行,大夫特地嘱咐我必须监督你喝下去,再说公子昨天病得床都下不来,怎么可能睡一晚就好。”水榭把药往前怼了怼,强硬地说。
“就是好了……”楚栖云尴尬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能救得了他,便只好接过汤药,捏着鼻子一口闷了进去。
苦味弥散在口中,楚栖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呛咳了几声,水榭连忙上前顺着他的背拍了几下。
“不用,不用。”楚栖云呛停了后,便推开水榭的手,他拿起一张纸擦了擦嘴,随口问道:“殿下昨天来了吗?”
水榭身形一顿,看着楚栖云咬唇,她摇摇头:“没有。”
“哦,不来就不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楚栖云早有预料地撇撇嘴,他早就知道镜玄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虽然这么说,但真听见他没来的时候,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
“如果不是容锦公子非要您抄书,您也不会生病,殿下还不来看您,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水榭眼眶瞬间红了一圈,楚栖云见状手忙脚乱地递给她手帕。
“别哭啊,多大点事。”楚栖云无奈地笑笑,他一直觉得水榭就像自己过世的妹妹一样护犊子,是他自己爬到窗边儿写书,被换季的冷风一吹才感冒。
这么说来,自从呆在魔界他的体质就下降了好多,楚栖云蹙眉,其实他早有感觉,积存在体内的灵力慢慢逝去,不出意外再待下去,他会变得像个凡人,体质,寿命都逐年下降,最后彻底困死在这座宫里。
楚栖云叹了口气,嘴角收敛,眸中渐渐失了神采,他心中悲凉,逃出去的想法越加旺盛。
逃出去说起来容易,魔宫重兵看守,层层防护,进来、出去都不容易,如果没有九幽的手谕,根本没人出得去。
“公子?”水榭见他神情严肃,担忧地呼唤他。
楚栖云从悲惨的未来幻想里回神,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把司容锦这个月送来的书拿过来,我看看还剩多少。”楚栖云吩咐道。
水榭点头称是,匆匆从角落里抱出一卷书,楚栖云看着厚厚的书籍吸了口气,男德,男诫,以妻为纲……这要抄到什么时候。
楚栖云抱怨归抱怨,每回骂骂咧咧,该抄的时候还是要抄,没办法,魔族的人皮糙肉厚不怕冷,他一介凡夫俗子可没法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生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了!楚栖云捏着鼻子拿起笔,在案台上奋笔疾书。
一连时间过了几个月,镜玄都没有去找楚栖云,几乎是不闻不问的态度,魔宫的人本来就看不惯修真界出身的楚栖云,现在他又失了宠,更是报复的好时机。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司容锦。
“小翠快来帮帮我!”小厮抱着半人高的书纸踏过松月阁的台阶,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他慌张的朝里边儿喊。
小翠松开给司容锦捏胳膊的手,在他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走出去,一边推门一边喊:“叫什么呀,不知道我得服侍公子吗。”
小翠从他手里接过一半儿的书,小厮得了空便冲她讨好地笑笑:“姐姐这不是没办法吗,公子给楚栖云布置的课业太多,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
忙忘了,发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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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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